白发苍苍的老人孤独的躺在病房中,脸上带着氧气面罩,手指上夹着血压仪。
胸口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羸弱的就像一片枯叶。
简清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往里面看。
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
南沉就是在这个时候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他没有乘电梯,因为人太多、太慢,就这样一根筋儿的从楼梯上跑了过来。
然后就看到了靠在墙上的简清,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慌张的心立刻得到了安抚。
南沉咽了口唾沫,走了过去,就看到爷爷正在病房里熟睡着。
十分安详。
南沉便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椅子上,用手抱住了头,一声不吭。
简清听到动静后也是默默无语的坐了过去。
许久许久,南沉才突然抬起头。
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请假。
于是赶忙掏出了手机,就看到来电显示上十几个未接,都是指导员打来的,赶忙回了过去,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指导员很理解的给了他三天假。
这时,医生出现了。
南沉立刻围了上去,简清也是站起身。
就听医生沉重的说道:“情况很不乐观,老爷子本来就有高血压,很危险,这次一摔……有脑淤血的前兆,不能再离人了!”
说罢,拿出了一叠收费单放在了南沉面前。
“去交一下费用吧。”
南沉便捏着那厚厚一沓缴费单咬住了唇角。
简清一把夺过。
南沉便哎了一声。
“我去。”
简清自顾自的向前走,却突然被南沉抓住了手腕。
肌肤相触,简清感受到了这个大男孩儿掌中粗糙的老茧。
于是回过头去,他就看到了那张似乎永远都笑眯眯的脸上那双阳光般的眸中蓄满了泪水。
霎那间,心脏一疼。
简清反手握住了手腕上的那只手,第一次冲着眼前的人展露了笑颜。
“没事儿,就当我借你的,打好借条等着我。”
话音刚落,就被南沉一把拥住了。
滚烫的眼泪落在了脖颈上,烧的简清整个人都有点儿晕乎。
南沉的啜泣声低低的响了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我……”
“好了好了,乖,不哭。”
简清就像哄小孩一样顺着南沉的脊背。
他摸到了他坚硬的脊柱骨。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孩儿在亲人住院的时候却轻易地被几张薄薄的、软软的缴费单给打败了。
简清心底一阵哀伤。
于是任凭南沉拥着自己哭的像个孩子。
……
十分钟后。
南沉终于止住了啜泣,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不敢去看简清的双眼。
简清到是无所谓,只是觉得肩膀有些酸。
于是扬了扬手中的缴费单,扔下一句“等我”后,便乘电梯去了一楼缴费大厅。
回来时给南沉带了面包和牛奶,自己也买了一瓶水。
两人相顾无言的坐在病房外面静静的吃着各自手里的东西。
一直到太阳西斜,简清才缓缓的开口道:“南沉,你准备怎么办?是请护工还是?”
“我休学。”
南沉毫不犹豫的回答。
简清立刻反对,“不可以!”
他虽然不知道南沉考上这所大学用了多大的力气,但是他却知道病房里面躺着的那个老人一定不希望南沉这样做。
“你爷爷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安心上学。”
简清摸出了手机,在南沉还未同意的时候就已经给大哥白凡发去了短信。
三秒钟后,白凡回复了一个ok。
简清就知道这件事儿稳了。
然后将手机一收,说道:“明天早晨护工就过来,你放心好了。”
南沉便点了点头,依旧什么都没说。
此刻在他的心里已经卑微到没有勇气去说一句话,连道谢的勇气都没有。
江歌说的不错。
现在的他……用什么来喜欢他?
“你没事儿吧?”
简清往过移了移,挨着南沉坐。
南沉摇了摇头,气压低沉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黑夜。
简清便看着这个大男孩儿帅气的侧颜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有抑郁症。”
南沉顿时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简清便继续说了下去。
“从前的我很糟糕,仗着家里有钱有势闯了不少祸,那天围我的那几个小混混就是以前不小心得罪的人。”
简清仰起头,将后脑勺靠在了冰冷的墙上,第一次对一个认识了没几天的人道出了内心的酸甜苦辣。
“可是自从被检查出得了白化病以后,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去,一直到头发全部变成了白色,你看!”
简清拿起自己的头发在南沉面前晃了晃。
“家里因为我操碎了心,母亲甚至病倒了,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多么自私,所以我离开了家,身无分文的便踏上了陌生的路。从那以后,我每到一个城市就开一家花店,取名为暂停,然后待够一百天果断离去。周而复始,这里已经是我待的第十六个城市了。”
说完后斜着眼睛看了看南沉。
果然,他在听。
只是眼圈依旧红红的。
“所以,不用太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你看我,虽然又是抑郁症又是白化病的,但也过的很好不是吗?日子是一天天的过、路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的走,总有过去的那一天。”
说罢,再次一笑。
南沉便吸了吸鼻子,好奇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装哑巴呢?”
“因为不用同别人交流啊。”
简清伸了个懒腰。
“抑郁症嘛,再说了我在每个地方只待一百天,一百天过后就会离开,交朋友也没用啊。”
“那我呢?”
南沉的声音哑哑的,眼圈也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简清的心便软了软。
然后伸出手揉了揉这个大男孩儿硬硬的头发,微笑。
“你最多算我的弟弟。”
南沉便失望的低下了头去。
——他可不想当他的弟弟啊!
“叫声哥哥来听听啊。”
简清却没有发觉身旁男孩儿的小心思,只是一直揉着那漆黑的板寸,打趣儿道。
南沉便猛的回过头,直视那双灰色的淡眸,一字一顿格外认真的唤道:“简、哥、哥。”
简清的心便咯噔一下,揉着对方头发的手也顿住了。
他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