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的亲爹刘学义开着黑色玛莎拉蒂赶到时，看到这“哥俩好”的相拥画面，吓得一脚猛踩刹车。车子正好开过一个小水坑，一汪水扬起，似瀑布喷涌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高个子一见情况不对劲儿，一把就将怀里的刘杉推到自己面前，让自己成功躲过一劫。

　　那汪水结结实实溅了刘杉一身，从脚踝直溅到大腿根，小部分溅到高个子崭新的白球鞋上。

　　刘杉：……

　　真兄弟！刘学义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切，相信面前的瘦小伙一定是他儿子的好兄弟。

　　刘学义拉开车门，刘杉和高个子坐了上去。宽敞又干净的后座，刘杉怯生生坐着，身体紧绷着，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高个子躬下身，往仪表台拿出一盒抽纸，扯了两张往刘杉身上胡乱地擦，那模样，像居家的老婆给醉酒的丈夫处理灾难状况。

　　“不、用……”刘杉局促不安，身体往后缩，他不太敢有大动作，怕惊动前面开车的刘学义。

　　“那哪行，小刘刚是我不对，哥给你道歉。”高个子和他兄弟在一块儿时，有福共享，有难他们当，这已经成了种身体本能。这会儿和刘杉在一块儿，情急之下自然而然做出拿他当挡箭牌的反应。这会儿看着刘杉这个可怜的模样，又想起他还是带病之躯，就连这病还都是因自己而起，心头的愧疚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刘杉如坐针毡，高个子的好是一种巨大负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高个子擦完刘杉的大腿，又重新抽了张纸去擦他的校服，一眼就看到刘杉胸前隆起的那坨。“小刘，你怎么回事？肚子这么大，几个月了？”他打趣道，“这里面藏得的是什么？给我瞧瞧。”

　　他想着小刘也不会给出回答，直接动手去掏，刘杉不好意思地慌忙往后躲，高个子来了兴致步步紧逼。车子变了道，来了个大转弯，两人都没做好准备，然后高个子身体往前倾，结结实实地压在刘杉身上。

　　刘杉退无可退，躲无可躲，重物往身上压时，他心口都漏掉一拍，整个人跟触电般，呼吸凝滞，从头到脚都麻酥酥，动都不敢动。

　　高个子也没料到事情是这样神发展，他像扑在一团软乎乎又喷喷香的棉花堆里，喉咙又干又痒，全身都不自在。空气在那一瞬间静止了，打着玻璃啪嗒响的雨滴顺着玻璃往下滑，像一心扑向火的飞蛾。

　　两个人胸中都有千言万语，可到嘴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都没说话。车里空调开很低，可刘杉身后结了细密的一层薄汗，混杂着雨水，湿哒哒的衣服紧贴着身子，不太舒服。

　　……然后，“嗡嗡”的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响起，打破沉寂和尴尬。

　　“什么声音？”刘学义问道。

　　“啊？”高个子像干了坏事，慌忙地从刘杉身上爬了起来，坐直了身体，强装镇定道，“没听到啊，小刘，你听到吗？”

　　“嗯，是这个。”刘杉小声说着，拉开校服外套，从里头取出两包东西。

　　高个子定睛一看，一包是刘杉的药，另外一包是他在小卖部买的那一袋子糖。刘杉生怕雨打湿后黏掉，全塞怀里，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糖果外边的塑料袋湿了。

　　高个子解开袋子一看，里头的糖果还很干燥。他打开一个铁盒子，倒出两颗放于掌心，然后一粒喂刘杉嘴边，“小刘，来一颗。”

　　刘杉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别害羞，张大嘴巴，像我一样。”高个子做起了示范，他像个咿呀学语的小朋友，长大了嘴巴，发出“啊——”音，然后将一粒糖丢进去，手法娴熟，高个子觉得自己做了满分示范案例，得意地上扬着唇，一口白牙整齐又闪亮。

　　“该你了。”高个子拿出掌心剩下的那颗糖，递刘杉嘴边，“乖，听话，张嘴。”他说话又软又沙，还带点磁性，很有蛊惑性。

　　刘杉不情不愿地张开嘴。高个子见缝插针，像扔飞镖似，“嗖”的一下丢进去，那颗糖从刘杉舌苔一划而过，径直蹿到喉咙里，然后……卡住了。

　　“咳咳咳。”刘杉满脸通红，咳嗽不止。

　　“我丢，我这是什么手法。”高个子用力拍了拍刘杉的后背，焦躁不安喊着，“小刘，快吐出来，快啊。”

　　“小伙子怎么呢？”刘学义意识到身后的不对劲，放慢了车速，“狗崽子你别闹他。”

　　“我没闹，”高个子想反驳，又意识到这事自己脱不了关系，忙解释道，“爸，我们就是闹着玩，你别管。”说完，高个子凑了过来，摊开一只手放刘杉面前，然后居高临下地小声地在刘杉耳边蛊惑道，“小刘，听我话，吐我手里。”

　　刘杉没有听他的话，这回他用力一咽，那粒硬糖从喉根一点点融化掉。等糖全部融化，他才抬起头，有些得意地吐了吐小舌头，粉粉嫩嫩，像只小狗。

　　高个子终于放下心来，他一把揉了揉刘杉的头发。

　　小刘看起来软乎乎，没想到骨子里还有点倔，真有意思。

　　车子停到学校大门口，早打了熄灯铃，整个学校静悄悄，路灯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刘学义开着大灯，雨刷来回刷玻璃，大雨蔓延，整座城湿淋淋。

　　“开下门咯。”刘学义摇下窗玻璃，冲着外边喊道，“老表，开下门。”

　　“你们是什么人？”保安气急败坏地走了过来。

　　“一中人。”刘学义看着学校门口的“今日我以一中为荣，明日一中以我为荣”，冲保安挤眉，“老表，我们都是社会主义打工人。”

　　保安：……

　　“没有校长的允许不能随意进出学校。”保安看到后座的高个子，知道来者不善，冷冷答道。

　　高个子懒洋洋地坐着，脑袋靠手臂上，刘杉时刻关注着前方动态，开始预测起事情进展，看这两人都不轻易让步的趋势，是要打起来。

　　“就这？”刘学义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老吴啊，你们学校调子挺高嘛，我进去都要查了，搞得好啊……”

　　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刘学义就将电话递给保安，懒懒地来一句“你们校长让你接下电话。”

　　保安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放在耳边，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秒恭敬地放软了语气，不住地说“好，好，好。”

　　“您请进。”保安递回了手机，和颜悦色起来。

　　“不了，我改主意了。”刘学义用力踩了下油门，消失在大雨里。

　　刘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