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姑母来了

  楚家姑奶奶和楚家老爷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多年前远嫁江南望族林家,自此便和娘家断了联系。

  有人说,林家四处为官,来往书信不便;也有人说,林家事务繁多,忙于琐事无暇回家;也有人说,是楚家大夫人不喜欢这个大姑子,是以少有往来。

  可事实真相往往是最不可置信的,当年楚家大姑奶奶出嫁,大喜之日,却杖打了弟弟骂哭了如今的弟媳妇,甚至还要带走自己的侄女一起走,被婉拒之后怒披嫁衣,再也没回来过。数年过去了,其中不过寥寥几封书信送来,只到了楚家太夫人手里。而母女之间究竟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毕竟太夫人身处佛堂多年,连儿子儿媳都不肯见的。

  楚溶月带着人将西屋收拾了出来,看着那略带了几分熟悉的摆设,脑海中闪过几幅画面来,娘亲去世那日,一个女子拉着自己的手低声安慰着;家中大摆宴席时,一身嫁衣的女子掀了盖头抱着自己不肯撒手;还有花轿吹吹打打离开之时,那双不甘心回头看的眼睛。

  楚溶月拎了小茶壶倒了杯茶坐了下来,轻轻摇晃着茶杯,姑姑与母亲似乎关系很好,对自己和哥哥也很是亲切,只是母亲去世前后,自己似乎一直病恹恹的,以至母亲去世的时候受的打击太大,忘却了一些记忆,如今虽想起来了,可姑姑的面容却是迷迷糊糊的。如今再见,可还认得出那个风风火火的女子?

  “小姐?”翠螺看着她出了神,低声唤了一句。

  楚溶月回神,看着已经凉透了的茶杯,抬手放了下去:“无妨,只是在想姑姑还有什么喜好。”

  “小姐可真是糊涂了,大姑奶奶最好厨房王婆子做的天酥糕和清蒸鸭子。当年姑奶奶未嫁,府里几乎日日都要做鸭子,备天酥糕呢。”

  “是吗?”楚溶月低头,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随意把玩着,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我隐隐约约记得那清蒸鸭子也是娘亲最爱的。”

  翠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着回道:“奴婢没伺候过先夫人,是以不太清楚。”

  楚溶月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连自己的贴身丫头都不肯多提起,原来自己娘亲在这个府中已是被禁忌的吗?

  楚家姑奶奶回府,府中早早备了吃穿用品,听了前来报信的人说大姑奶奶还带着表少爷一道回来,便又在外院收拾出了一间屋子来。

  到了日子,楚清远携妻女一道在门口迎接,看着看满满当当三辆马车由远至近过来,楚清远脸上忍不住露出来笑,虽说多年不见,可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姐,情分还是在的,唯独大夫人,阴沉着脸不肯说话。

  楚家大姑奶奶,楚蔚虽已三十多,可保养的极好,下车时伸出的那双手,活似十七八的小姑娘。

  “大姐!”楚清远忙迎了上去,待看到自家大姐旁还站着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也是很高兴。

  “这便是我的外甥吧,果然是个俊俏的孩子。”

  楚蔚看了他一眼,露出些许笑意来,扭头在看到大夫人和后面的几个女孩子时,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异。

  “原以为当初你负了暮云,娶了那个女人是为了所谓的真情呢,现看来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楚清远自是知道自家大姐在讽刺自己,可确实也没说错,尴尬的笑了笑,道:“大姐一路车马劳顿,还是先回府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楚蔚没搭理他,绕过他然后直接无视了大夫人,待拉起楚溶月的手来,脸上才堆满了笑。

  “喏儿都长这么大啊,姑母瞧着和你娘亲越来越像了,不错,以后定是个大美人。”

  楚溶月看着眼前的女子,虽眼角有几分细纹,可却和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慢慢重合,然后清晰了起来。

  “姑母,多年未见,我很是想念姑母呢。”

  一句话说的楚蔚红了眼,轻轻抚平她鬓角的发,柔声道:“好孩子,姑母也一直念着你。走,咱们进屋说话去。”

  说完,连亲儿子都不要了,拉着楚溶月就走了。

  小小的少年郎立在原地,也不见尴尬,也不见难为情,直直走了过去,道:“拜见舅舅。”

  楚清远摸了摸鼻子,虽说大姐看不惯他,好在这个侄子是个知礼的,才不至于让他太过难看。

  “好,好孩子,走,跟舅舅一道进去。”

  大夫人全程被冷落,脸色黑的已经没法看了,可在府门口,更不好让人看笑话,当即也领着几个丫头进去了。

  楚溶月被自家姑母拉着一路到了西院,看着姑母刚刚坐定就忙着从荷包里往外拿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姑母,表弟还在外面呢,姑母这就不要儿子了。”

  “没关系,横竖丢不了。来,看看这个,这是姑母给你打的簪子,请了扬州最好的工匠,还有这个,是从一个云游的道长那里求来的,保平安是最好不过的,还有,这个是你姑父给你的,还有这个...”

  看着姑母零零总总拿出了七八样东西堆在桌子上,楚溶月不由得心中一暖,这些东西,都是有些年份了,想必是早早给自己备好了,亦或是看到了,想到了自己,便留下了。

  “姑母。”楚溶月红了眼眶,想到有个人一直惦记着自己,现如今还站在自己面前说话,楚溶月这些受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发泄点。

  “喏儿?可是,可是那个女人欺负你了!”楚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眶也是红了。

  楚溶月一下子扑到了她怀里,低低哭泣。姑母,您回来了,那哥哥什么时候也回来呢?我知道有您在,有哥哥在,现在还有一个姨母在,可这么多年,你们为什么不肯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娘亲走了,你们也都不见了。独剩我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活到现在,这些年,我多少次想给哥哥,想给您写信诉苦,可我总怕,怕等不来回信,怕打扰了你们。

  感觉楚溶月的眼泪浸湿了衣襟,楚蔚也忍不住落泪,紧紧把楚溶月搂在了怀里,心里却是想着要找个机会再打弟弟一顿。喏儿哭的如此委屈,这些年,想必是受了不少罪。

  佛堂中,楚太夫人敲着木鱼,听得帘响的声音,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如何了?”

  “大姑奶奶又讽刺了老爷几句,如今拉着大小姐在西屋说话呢。还有表少爷,奴婢瞅着,和大姑奶奶眉眼相似,是个俊俏的。”

  “你且看着去,别让蔚儿动手。”

  “老夫人的意思是?”

  “蔚儿一向心疼暮云,可此次来京是为了儿子的前途,别为着一时之气把关系弄僵。”

  “可大姑奶奶的性子...”

  “无妨,忍一时而已,待过了考试,在动手也不迟。”楚太夫人说完,闭了眼继续念经去了。

  “是,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