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便觉眼前生意满(叁)

  赵小舟这病真是恰到时候,在已经扣押了敌方阵营的江熠宗在宫中和掌握了自己看中的靖巳游刃有余于朝堂的时候,赵承照已经用不到赵小舟了,所以他病了,病的很重的时候,赵承照很高兴,甚至期盼赵小舟能死了——毕竟他活着一天,就有可能杀了自己。

  甚至他没有深究为什么赵小舟在江熠宗的地方病倒了,赵小舟和江熠宗是不是藕断丝连这样的问题。

  江熠宗倒是真的后悔得很,知道赵小舟病了却不能去看他,就只能一个人在屋子里干着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跟他过来。

  沈奇才看完赵含琬,便又听说了赵小舟昏倒了的消息,他嘴唇越发紧抿,人看上去也是越发落寞。

  不知道赵小舟是不是想让旁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所以他虽看出了沈奇的落寞,也想象得到江熠宗的着急,也没有做多的解释,便带着沈奇又赶往了赵小舟府上。

  在路上的时候,他还在想,是不是他假意昏倒,实则是想要赵承照放松警惕的,然而他到时,马上听苏水说赵小舟是真的昏倒了。

  “太医在宫中替殿下诊了脉,但个个都只说气血亏虚,查不出什么来,开了些药,便送殿下回来养着了。”

  “……”

  苏水面不改色,沈奇不知所云,赵其渝捂嘴轻咳,怪说好好的人怎么莫名昏了。

  赵其渝掩了掩笑意,撇嘴道:“看来是没事了。”他又侧身拍了拍沈奇的肩头,轻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赵小舟命硬,又有苏水在这稳妥地照看着,倒是佳奕情绪不稳定,容易伤身子,你多进宫去看看她。”

  沈奇皱眉,顾虑良多,“可是陛下那里……”

  赵其渝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他还有用的到你的地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话,转而委婉劝慰道:“佳奕到底是他亲女儿,多去看看总是对的。”

  沈奇眉头松了松,不管赵其渝说的是不是真的,都把他说服了。

  “早点回府歇着吧,我也得回宫去和江熠宗说一声了。”还得见见靖巳,赵其渝看向外面,天已经昏暗下来了,门敞开着,夜风吹进屋内,让人十分舒心。

  沈奇低头拱手,送走赵其渝之后又看了眼屋内,隔着帘帐,他只隐隐看到了床上的身影。

  “辛苦。”他给苏水拱了拱手。

  苏水给他回了一礼。

  靖巳在赵其渝屋内等着,屋内没掌灯,赵其渝虽知那是靖巳,一推门还是被吓了一跳。

  见赵其渝回来了,靖巳忙跪下,行礼道:“见过殿下。”

  赵其渝点了点头走了进来,却也没掌灯。在隐隐的光亮中寻了个座坐了下来,他道:“你开始说吧。”

  赵其渝看着他毕恭毕敬的样子,甚感欣慰。

  这些年,他多少是了解过靖巳的,他看似傲气骨子里却胆小的很,为了静宁他敢当庭反抗,然而静宁深陷纪卫府中的时候,他却又不敢去救。或许,他只是差一只手,推他前进。

  而赵其渝愿意做这只手,把他从初时的心中愤恨却目中无人,一腔仇恨却无法报复推到现在心有目的并为此努力。这个过程,只用了他三个月。

  靖巳行过礼没有站起来,道:“陛下叫我秘密查探入职的官员,我暗中撤了好几个纪卫不争的同党。张同绎落马,纪卫又来找我结盟,但我裁撤官员的事他既一清二楚,自然另有所图,我便拒绝了他。如今他在朝堂孤立无援,所依靠的,也仅仅只有陛下了。”

  听靖巳说完,赵其渝思考了半晌,补充道:“靖巳既孤立无援,你便试一试他。”

  靖巳随即发问:“怎么试?”

  怎么试,赵其渝抿了口茶,道:“借李怀瑭身份的事,让陛下赶他出常州。他人若在常州,陛下就有一个强有力的臂膀。”倘若他不在赵承照身边,就凭一层薄薄的利益关系,谁会给他卖命,既然这样,再叫他下位,便容易得多了。

  靖巳明白了,再行了礼之后便出了门。

  赵其渝又看向外面,天很黑了,却没有星星月亮,好似乌云密布,不时便有一场雨。风很凉,比傍晚那阵凉的多。屋内依旧没有掌灯,赵其渝静坐着,让黑暗包裹着自己。很久之后,他暗自叹了口气,才动身去往另一个大殿,给母亲请安。

  天还没亮,赵小舟就醒了过来,雨声滂沱,他睁着眼睛听着雨声,格外舒心惬意。除开身体上隐隐的不适感,他有一种很久之前去越云调查崔季首那段日子的感觉,安心,无虑,

  这样的雨夜,一个人还是不够舒服的,最好是身边能躺着江熠宗,梦醒时候同他轻道:“梦到你了。”然后伴着雨声继续入睡,直到天明。

  赵小舟想着想着,又去想了些其他的事情,便呼苏水道:“苏水,你进来。”他下床到案几前,拿起笔想了想,然后落笔。

  苏水闻言推门,走到案几旁行了一礼,然后站着,静等着赵小舟写完。

  赵小舟写好,又看了看,把笔放回去,把纸折了几道装进信封里递给苏水,“天亮以后你入宫给赵其渝。”

  赵小舟想,也许,他这次昏倒,正是个好时机。

  雨开始淅淅沥沥往下落的时候,沈奇就醒了过来,空气潮湿,屋内有些闷热,他再睡不着了,便下床去开了两扇窗。回头他望见了赵含琬的妆台,有些乱。

  沈奇坐过去整理,每一件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放好。他明明是极有耐心的人,可他一边整理着却又想,为什么这么乱的妆台,下人也不知道来整理。他心烦意乱,手上没个轻重,一不小心就弄掉了发簪上的一朵花。

  沈奇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花,看了半晌,站了起来走向了大堂。刚过丧事,白布都还没有拆,沈幻的牌位还没有移入祠堂。沈奇拿了个软垫坐在沈幻的牌位面前,想和妹妹说说话,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朵花,手心被刺痛,他道:“幻儿……”眼泪如大雨滂沱,即刻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