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城最近的气温波动的厉害，上午春风和煦，到晚上突然如蒸笼似的闷在头顶，格外惹人心烦。
从魅色出来，季云舒带着白黎在局里转悠了一圈，警局里大多数人都跟着凌昭外出了，剩下的几个在抓捕朱德军的时候见过他，听说他一个宠物医院的老板突然调来警察局还着时惊讶了一番，不过随即得知是自己老大亲自招过来的时，更对白黎另眼相看。别看季云舒在煜城才干了四年，可他不仅能力出众，眼光更是一等一的毒辣，能被他亲自招过来，想必有些特别之处。
手续季云舒基本给办的差不多了，白黎来一趟也只是走走过场，不过连带着安排位置、置办办公用品和出警物料之类杂七杂八的小事，也花费了一下午才忙完。季云舒等凌昭消息等的心烦，索性先带着白黎出来吃烧烤。
来来往往的女孩子穿着热裤短裙从烧烤摊前经过，青春靓丽好不惹眼，季云舒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倒了杯啤酒和白黎碰了碰杯，“学校周边就是好，不仅串儿好吃，女孩子也养眼的很。”
白黎将店员刚送上来的肉串塞过去，语调嫌弃:“小心眼珠子瞪出来。”
季云舒嘁了一声，挑着眉毛悄悄凑到他耳朵边:“你看你旁边的姑娘，看你才看得要瞪出眼珠子了。”
他微一侧头，眼角余光瞥见邻桌两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正偷偷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在一堆要么是涉世未深的学生宅，要么是光着膀子的中年大叔里，季云舒和白黎这两人十分显眼，尤其是一身浅灰色衬衫的白黎，在热闹的人群中，他略带冷清的气质格外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安排？”白黎懒得理会他的胡扯，说起正事来。
“去看看凌昭……”季云舒话还没说完，就被来电铃声打断。
“喂？”烧烤摊谈天说地吹牛皮的吵吵嚷嚷，季云舒听不清，直接开了免提。
“老大，我查到了一些线索。”凌昭报告，语气有几分犹疑，“可是，好像和目前的所有发现都对不上号。”
“没事，先说说。”季云舒见白黎也不吃了，将钱包丢给白黎，挥挥手示意他先去结账。
“经过我们调查，李红霞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女儿远嫁，丈夫在外打工，大多数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居住在煜城老宅。她在保洁公司已经工作了十年，与她关系较好的只有几个邻居以及同事，根据调取的通话信息，近期与她联系频繁的，除了家人，只有一个叫做魏淑芬的人。但是……”凌昭迟疑了一下，“但是这个魏淑芬无儿无女，去年的时候丈夫也去世了，一人独居，并没有十几岁的儿子。”
“没有？”季云舒皱起眉头，“排除私生子的可能了？”
“没错。”季云舒想象得到电话那头凌昭抓头挠耳朵的模样，“这个魏淑芬是个外乡人，听说才搬来没两年，有一阵子甚至精神不大好，也不多与邻居来往，所有人都对她知之甚少。”
外乡人，又或许有潜在的精神障碍……季云舒摸着下巴，案发现场丝毫线索都没有留下，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精心收拾过的，似乎和精神病人不大能扯上关系。
“不管怎么着，先把这个人的底细查一查，看看她与方敏之间是否存在什么恩怨，李红霞死的时候，她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是老大！”
挂了电话，他瞅着付完钱的白黎:“小白脸，你怎么看？”
“没见过人，没有证据，我不怎么看。”白黎看了眼手表，“快九点了。”
“我先回局里。”他站起来，“你作为一个刚入职的‘实习生’，就先回去，跟我们熬着也没什么用，有事情我会再安排你的。”
白黎点点头，没说话。季云舒拍拍他的肩膀:“我送你？”
他摇头:“不用，我认得路。这里距离不远，我需要想一些事情。”
“那行。”季云舒走出两步，又顿住，盯着他的眼睛，“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目色微凝，些许时候，才露出一个极浅淡的笑来，点点头。
等季云舒的身影显示在拐角的尽头，白黎才微微叹出一口气来，刚要迈步，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孟浅的语音微信，他点开，听见她用刻意压低的声音小声说:“领导，我家附近的小区一只流浪猫生宝宝了，但是它一直躲在垃圾堆里不肯出来，你可以过来帮我把它带回去吗？拜托拜托！”
他迟疑一瞬，发过去两个字:地址？
很快，孟浅发过来一个定位，距离不远但是也绝对算不上近，他将手机收了，拦了一辆出租车。
孟浅家住在城北一个挺高档的商务小区，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孟浅正站在门口对着一个小镜子补口红，见他下来，麻利的将东西收好，回给他一个俏生生的笑容。
她穿着一个蓝色的上衣，热裤下露出白皙修长的腿，看起来真像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领导，我有没有打扰你？”
白黎温和地摇摇头:“没事，猫在哪里？”
“就在前面。”孟浅带着他穿过小区门口的一小片竹林，再往前是还没有完全建设好的花园，说是花园，其实只不过是堆砌的一堆废旧土石，边缘处正好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缝隙，白黎蹲下身子，正对上一双碧莹莹的猫眼。
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正眉心上有一小撮白，像一簇小小的火焰。它盯住来人，有些警惕地弓起身子，却没有进攻。
“有罐头吗？”他回头问。
“有！”孟浅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猫罐头，还有几根猫咪火腿肠，石堆旁还有放好了棉垫子的纸箱，她本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了，奈何黑猫藏身之处太狭窄，靠她自己根本没办法带出来。
他把罐头打开放进小小的缝隙里，又往前推了推，黑猫警惕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不住罐头的诱惑，埋头吃起来。白黎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它，孟浅看着白黎那一双眼睛温润如玉，清透得也有点像一只安静的猫。
黑猫吃完，又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低低地喵了一声，白黎慢慢把手伸过去，猫先躲了一下，见他没有攻击的意图，慢慢靠近，低着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
孟浅眼睛亮起来，小声说:“你好厉害，我叫了它好久它都没有理过我。”
白黎没说话，只回她一个微微的笑意，将纸箱放在缝隙门口，剥开一根猫咪火腿肠，在它的鼻子前晃了晃，慢慢放进纸箱里，猫跟着往外探了探头，又缩了回去。
孟浅不由抿了抿嘴巴，有些失望。
然而不过一会，黑猫却钻出了半个身子，叼着一个小小的影子，放在了纸箱柔软的棉垫子上，那是一只麻花色的小猫幼崽。
“进来吧。”孟浅打开客厅的灯，抱着纸箱的白黎在踏进她家门的瞬间有一刹那的迟疑。但孟浅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那一刻心中百转千回的思量，手脚麻利地给崭新的猫水盆加满水，“领导请坐。”
孟浅的家不大，布置得十分精致，连桌布都整洁得没有一丝褶皱，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放着一瓶正在盛开的风信子，淡淡的香味弥漫开来，牛奶色的网格壁纸上挂着捕梦网和风铃之类充满少女心的小玩意儿，还有几张她的照片，对着镜头笑的十分灿烂。
“怎么样，我家还不错吧？”她将黑猫安置好，笑嘻嘻地望着他。面对陌生的环境黑猫虽然几分不适应，但好在没有过分警惕，安安稳稳地卧在纸箱里给两只小奶猫喂奶。
“嗯。”白黎应了一句，又安静了片刻，才觉得如此冷淡似有不妥，又问了一句:“你自己住？”
“对啊，我爸妈是搞科研的，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研究室里，反正也不常回家，我就搬出来自己住了。”孟浅将冰箱里洗好的草莓和车厘子一股脑拿出来，摆在白黎面前的茶几上，在他对面的维尼熊绣布小板凳上坐下来，犹豫一下，还是问出来:“领导……我们的宠物医院，还开的下去吗？”
白黎的睫毛一动，想起了季云舒塞进他手里的那个崭新的警官证。
“我没有别的意思。”孟浅见他如此，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毕竟倾注了大量心思和资金的店面才刚刚开起来就遇到凶杀案，任凭是谁都会十分郁闷，“等这件事处理好了，我们不如将店地址换到新城区去？”
白黎看着面前女孩儿有些期待又隐约有几分忐忑的询问，本欲脱口的话在喉咙里转了转，又被咽回去，换了个玩笑般的说法:“我不是一个做生意的料，你跟着我，不怕毁了前途？”
“我有什么前途呀。”孟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也知道，我当初成绩不好，只读了一个专科院校，在煜城这样人才济济的地方，反正都是给别人打工，与其被别人呼来喝去，还不如跟着领导你一起，好歹还能狐假虎威一下，做个二把手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有一天不在煜城了，你怎么办呢？”
“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呗。”孟浅的话脱口而出，白黎一怔，下意识对上她的眼神。孟浅唇线紧了紧，脸颊就红了，她看了白黎好一会儿，才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正色看向白黎。
“领导，我想和你说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