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就你心眼多,行了吧

  “你要查魅色?”

  白黎放下茶杯,抬头望过来的目光掺杂了些许讶异。

  “我要查魅色很值得激动吗?”季云舒不以为意,给他又夹了一块醋鱼,纪云雅早就对季云舒放鸽子的行径习以为常,知道和白黎逛街的计划泡汤后,就认命地回学校了,季云舒思来想去怎么也不想在单位食堂吃午饭,便拉着白黎出来吃。

  白黎放下筷子,神色中多了一点肃然:“季云舒,你查过魅色的资料吗?”

  “高档会所,也干点赌坊的生意,有时候还偷偷摸摸违法乱纪——上头人能耐应该不小。”他说得轻描淡写,满脸都写着满不在乎,“上头人本事再大,还能对我们下黑手不成?而且我们就是查查方敏的事儿,又不是非要把店一窝端了,怕什么?”

  “你打算打着家里的旗号查?”白黎眉毛一拧,“你应该知道,虽然爷爷已经退休了颐养天年,但毕竟你爸和我爸还都在任上……”

  “不是,小白脸,”季云舒打断他,身子一斜往前一凑,“仗、势、欺、人这四个字还是你当初教给我的,现在怎么就这么瞻前顾后了?”

  见白黎没有说话,季云舒摇摇头笑了:“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你没在人际堆里打过滚,虽说有时候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是如果咱们两家合起来,就算扯断了这根头发丝,也只不过是蚊子咬一口罢了。况且,我又没有直接把家里人搬到赌桌上,只是做个护身符摆到明面上,让那些人投鼠忌器而已。”

  沉默片刻,白黎垂下眼睑:“我没有身份参与。”

  “怎么没有?”季云舒神秘兮兮地往前凑了凑,“我记得你应该是有警官学院的毕业证吧?”

  白黎不答,季云舒扬眉一笑,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硬皮本子摆在他面前,掀开,里面是白黎的证件照,而照片下方,工工整整地盖着一个警察局的钢印。

  白黎愣住了。

  “你那股子机灵劲和满肚子的坏水,如果不能物尽其用,那不是可惜了吗?”季云舒笑容中带了些许得意,“以后呢,你就是煜城刑警队的实习警察,我就是你师父。”他伸手去揉白黎的头发,白黎嫌弃地推开他的爪子。

  “行,那你说说,你打算怎么查?”

  四处都是一片昏暗,唯有遥遥的道路尽头有一盏昏暗的灯火,却怎么都照不亮地下室浓郁的黑。

  一个女孩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脚步踉跄,时不时扭头往后看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追赶她,她想跑,可是体力透支已经让她挪不动步子,她在一处角落里蹲下来,紧紧靠着墙壁,侧写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不多一会儿,远处便渐渐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似乎是金属质地的鞋子落在地面的声音,而与脚步声一起出现的,是一种次次啦啦的摩擦声,就像一个人拖着钢管在不甚平整的地面上走。

  她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奔逃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头发,眼泪一串一串地落在手上,胳膊上,从温热变得冰凉。

  突然,脚步声停住了!或许是女孩子的第六感在预警,她分明感觉到模糊的黑暗中有什么已经接近,一抹灯光突兀地从头顶落下来,女孩的瞳孔狠狠一缩,整个人像筛糠似的颤抖着,她下意识向后挪了挪身体,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她一寸一寸地将视线向上挪去,还未等看到来人的面容,一把粗实的钢管已经带着寒光和劲气向她袭来……

  屋里的人啪地关掉电脑的监控画面,屋外有人敲门,他扭了扭脖子,叫人进来。

  “周哥,有两个‘客人’来了!”进来的服务员年纪不大,神色有点慌张。

  客人?

  周哥一愣:“什么人?”

  “我们。”传话的人还没等开口,房门已经被打开了,季云舒带着白黎大摇大摆地进来,面色不悦,“魅色的架子就是大,想见您一次跟见皇上似的,还得层层通禀才行。”

  周哥一见两人,面色稍微一僵,随即立刻满脸堆笑,将他们迎进屋子:“哪里哪里,季公子来我们列队欢迎都来不及,哪能让您等通禀呢?二子,还不赶紧给季公子倒茶,要好茶!”

  传话那人立刻弯腰答应,退出去关好门,周哥笑着请两人落座,将探究的目光落在白黎身上:“这位是?”

  “哦,他呀,是我手底下的一个新实习生。”季云舒舒适地在柔软的沙发上靠住,与白黎坐姿笔直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哥眼神转了转,还没待说话,季云舒又适时补了一句:“他姓白。”

  白?

  周哥皱着眉头寻思了一会儿,心中才隐隐有了一个想法,询试探着望向季云舒:“是……那家的白?”

  季云舒嘿嘿一笑:“这小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除了那个白,还能是哪个?”

  “呦!”周哥立刻站起来,二子敲敲门,带着两个茶博士进来,周哥忙亲手斟了一杯递过去:“白公子,幸会幸会!”

  白黎接过,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季云舒接过一旁茶博士递过来的杯,浅浅咽了一口,茶师傅都是妙龄女子,一身旗袍身段窈窕,身上的香味裹着茶香融进鼻子里,真让人心旷神怡。

  他觉得心旷神怡,可周哥却心里有些打鼓,二人来了半晌,一个只顾着和茶博士调侃,将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逗得满脸通红,另一个却端着茶杯,跟和尚似的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周哥思量着二人的来者不善,可这两位似乎打定主意偏不先开口。

  正出神间,季云舒却忽然叫他:“周哥,方敏的几个恩客,让我们见见呗?”

  周哥先是一愣,随即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

  季云舒往沙发里四仰八叉地一靠,解释:“您看啊,这人死了,警方要找凶手,做的的第一大事肯定就是排查社会关系是不是?不过她明面上的关系简单,这暗处的……”

  他没说完,只留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给他。

  周哥的心思转了几圈,陪着笑容:“瞧您说的,方敏就一个卖酒的,哪里有什么恩客?”

  “一卖酒的,您这身份地位,能记着她的名字?”季云舒的虽然面皮上带着笑,眼神却是凉了一凉,“不跟您兜圈子了啊,我今儿特意带着我这兄弟过来,就是先知会您一声,查方敏或者是查魅色,二字之差,这意义可就不同了。”

  周哥脸色微不可见地一僵:“季大公子,您可想好了?”

  “这有什么想不好的?”季云舒被逗乐了,“这魅色在煜城只手遮天惯了,还真以为全国上下无人敢动了?您得去京都打听打听,那圈里谁不知道,论纨绔大胆,白公子要认第二谁敢称第一?”

  白黎闻言,唇角不由一勾,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抬眸,淡漠地对上周哥的视线:“我们其实只想查个女孩,这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大冲突,毕竟人已经死了,只要他们没有杀人的嫌疑,她和那些人的事情都会烂在大家肚子里,但是,”他顿了一顿,目光移向不远处待机的电脑,“但是如果我们要往深里挖,别说店,可能连‘江公子’都会受牵连。”

  周哥眼角的肌肉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两下:“您认识江少?”

  “有些恩怨罢了。”他答得简单,落在周哥耳朵里却成了惊雷一般的震惊,白家和季家的身份在那摆着,别说是他,两家真的联起手来,就是江少也得束手无策!

  “两位……”周哥抹了把额头,陪着笑,“两位公子稍等两天,我一定亲手把资料送到二位手上。”

  “那就多谢了。”季云舒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另外,关于当初事故的证据,是周哥您也帮个忙呢,还是我们自己找呢?哦对,如果真的是警方查出来,这地方,啧啧啧,起码得关上一年半载的,好好整顿才行。”

  “……您放心,保证一水儿全呈给您!”周哥陪着笑容,可眼睛里却丝毫不见笑意。

  季云舒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向白黎:“走。”

  白黎起身,就在跟在季云舒身后正欲出门之际,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电脑上看了一眼,视线再挪到周哥脸上,笑了笑,做了一个口型,周哥脸上的血色立刻散尽了,死死地瞪着他。

  白黎没理会他的目光,出去,关上了门。

  周哥盯着门怔了一会儿,才急匆匆地抓起电话:“喂?给我接江少,快!”

  从魅色出来,季云舒开着车一路拐上高速,才疑惑地问:“你刚刚对他说了什么?一个大老爷们,硬是叫你把虚汗都吓出来了。”

  “没什么,其实只是诈他一下罢了。”白黎看着车座闭上眼睛,“我对他说,‘游戏好玩吗’。”

  “游戏?什么游戏?”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游戏,所以才说是诈他。”白黎说,“他的电脑里应该是有问题的。”

  “为什么这么说?”季云舒不解。

  “我们到的时候,他的电脑只是关了显示器,主机还开着,很可能他是因为我们来了,才匆匆退出刚刚在看的东西。而落座以后,他是侧对着电脑的位置,我曾无意中看了电脑两眼,从那开始,他就一直不由自主地往电脑方向看,且不断交握的双手显示他很紧张,说明电脑里的东西很重要,并且不能被我们看见。”

  “那这和游戏有什么关系?”季云舒还是一头雾水。

  “游戏只是一个宽泛的概念,你害怕什么,就会不由自主地带入什么。他既可以理解为,我知道他的电脑里是什么,但是不现在揭穿,是为了以后的某些目的;也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对魅色的调查只是一场刚开始的游戏,除了方敏,还有可能会触及到其他某些隐秘的事情。这两个无论哪一种,他既然有那么大的反应,就说明无论是电脑里的东西还是魅色的秘密,只怕都不是一件小事。”

  “啧。”季云舒摇摇头,“果然不出所料,从小到大,就属你你鬼点子最多。哎,不过你就这么提醒他,不怕打草惊蛇?”

  “你不用拿你带新人那一套来试探我。”白黎睁开眼睛,望着来来往往飞驰而过的车辆,目光深沉。

  “如果不先把蛇惊出来,又怎么能找到怪物的巢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