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天气难得放了晴，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行人来往匆匆，生怕在太阳底下多站一会儿就会被烤成橘子皮。但连续半个月的大雨天后终于见了阳光，市民们在抱怨紫外线的同时，也多少露出些明朗的笑容。

　　可是这种明朗和警察局的所有人无关。在一大早刑警队的会议室里，到处都充满了浓茶和咖啡的味道，所有人眉头紧促，气氛压抑。

　　凌昭把几张图片贴在会议室前的白板上，照片上是一处荒山，草木葱茏却又显得有几分凌乱，一具尸体被丢弃在溪水旁边，头部还泡在水里，已经被水流冲刷得浮肿不堪，完全分辨不出原本的样貌。

　　“这是外出的同事传过来的照片，经过家属辨认，这正是我们要找的人，李红霞。”凌昭简明扼要地介绍情况，“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的人在赶到当地县公安局之前，李红霞的家属就已经去报了案，说自己的母亲已经好几天都联系不上了，算起来，李红霞失踪时间正是案发前的一周。只不过由于煜城并非当地的辖区，再加上家属只是打不通李红霞的电话，也不能确定李红霞是否真的遭遇了意外亦或者只是手机丢失等小状况，所以当地县公安局一直迟迟没有立案，直到昨天，有学生在外出写生的时候发现尸体，报了警，才确认死者就是李红霞。”

　　“李红霞一周前失联？”有人疑惑，“可是根据监控，不她是前天还在案发现场打扫过卫生吗？”

　　“那可能不是真正的李红霞。”凌昭解释，“毕竟对于保洁员来说，只要带起帽子和口罩，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其实很难发现她们的差别。”

　　“能确定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吗？”季云舒撑着脑袋，问。

　　“时间太匆忙了，那边的县公安局还没来得及验尸。”

　　季云舒摸了摸下巴，沉吟一下，才对身边一个警察吩咐:“去，把新来的那位苏法医请过来！”

　　法医室与刑警队其实只隔了两个走廊，当穿着白大褂一身消毒水味的苏轻言走过来的时候，季云舒竟然亲自起身迎了一下，整个刑侦队的人顿时都是一惊，自己家的老大平日里只要能躺着绝对不坐着，除了见局长还没见他对谁这么客气过，众人面面相觑，心下顿时涌起一个想法——这个苏法医，只怕来头不小啊！

　　“找我什么事？”苏轻言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受到的差别对待，从容地摘下口罩，问。

　　“从这几张照片上，能看的出死者的死亡时间吗？”

　　季云舒说着，一使眼色，凌昭立刻眯着眼睛从档案袋里又翻出照片，那是几张死者的特写，背面朝上递过去。这些照片都是从县公安局传真来的，负责打印整理的文员妹子自从打出照片开始，已经在洗手间吐了半个多小时了。

　　苏轻言接过去翻了翻：“没有尸体的话，判断不会很准确，但起码，死亡时间大概有3天了。”

　　“3天？为什么？”一个警员等了片刻，见他确实不打算解释判断依据，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

　　“详细的解释会涉及很多专业理论和判断方法，若是说起来起码要花费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苏轻言扶了一下眼镜，“我确定我的判断不会有问题，大家确定要浪费二十分钟来听自己听不懂的判断依据？”

　　他的话一处，会议室顿时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眼神都齐刷刷地望向季云舒。

　　季云舒嘿嘿一笑:“当然不用，我可百分百相信你的结论。以后啊，但凡局里有事情，你就直接说结论，节省大家的时间嘛对不对？”

　　苏轻言礼貌性地笑了一下:“既然如此，如果季队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季云舒伸手:“请便。”

　　待苏轻言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警队里的所有人再一次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季云舒，季云舒神秘兮兮一笑:“我跟你们说，这个苏法医可不是个简单角色，以后咱们队里要破案，还得仰仗着人家帮忙呢！你们这群臭小子，可万不能把人给我得罪了！”

　　凌昭挠挠脑袋，十分疑惑:“老大，这苏法医，到底是什么来头？让你都这么……这么看重？”

　　“你们都知道我家那个老头子吧？”季云舒在椅子上坐下，警员们有意无意地立刻围成一圈凑上来聚精会神地听。

　　大家都知道季云舒是军区大院长大的，他家老爷子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在警局他从来不以背景压人，相反，还总有事没事调侃老爷子几句，只是他现在提这个，难道苏法医和他家里有什么牵扯不成？想到这，众人的眼睛中不由泛了泛光。

　　“苏法医的父亲曾经救过我家老头子一命，这且不说，更重要的是，这位苏法医，看着年纪轻轻，实际上是从国际特案组调回来的，若论专业性，只怕全国没有几个能比得上他！”

　　“国际特案组？”凌昭立刻瞪大了眼睛，“这特案组我听说过！听说里面都是最顶尖的警察！哎对了，老大你实习期，好像就在国际特案组待过吧？为什么不留下呀？”

　　“因为我英文不好呗！”季云舒随口扯了一句，“这个组里哪儿人都有，组长……”

　　“组长好像也是个中国人？好像是姓江来着？”

　　“叫江榆。”季云舒接了一句，眼底光芒翻了翻，显然并不喜欢这个人，“行了行了，都收收，说案子。”

　　警员们见他不愿多提，也见好就收，季云舒撑着桌子:“现在几乎算得上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所以我们只能通过大量的走访去了解死者李红霞的社会关系，分析她最有可能找谁做替补。”他想起白黎在医院和周冲的谈话，补了一句:“着重查一下家里有孩子的，年纪大概在十岁到十五岁之间，性格阴鸷，很可能是习惯叛逆或者有反社会人格。凌昭，你来带队。”

　　突然被点名的凌昭愣了一下，下意识反应了一下:“老大你呢？”

　　“我？我去查魅色呗。”季云舒眼刀一斜，“怎么，要不咱俩换换？”

　　“不不不！”凌昭立刻摆手拒绝，开玩笑，自从老大带他去的那阵势，他就知道这个地方绝对不简单，回来稍微一查，好家伙，那可是全煜城最高档的消费点了，据说来往的都是大人物，别说他一个小警员，就连局长，如果没有实质性证据，也不好直接查什么，也就只有季队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才能说查就查吧？

　　“不换的话还不赶紧去？”季云舒瞪眼，凌昭一缩脖子，赶忙点了几个警员就走。季云舒琢磨了一会儿，让众人散了，掏出手机给白黎打电话。

　　接到季云舒电话的时候，白黎正在给大头洗澡。

　　季云舒说的没错，云雅有赖床的习惯，他清早起来后，先是把昨天被大头拆得凌乱不堪的洗手间收拾干净，大头早按捺不住，在阳台上坐卧徘徊，小声哼唧请求白黎带它出去玩，白黎被吵得没有办法，只能先带它去散步。只是没想到，它的狗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当成了磨牙棒，禁不住这二货狗的挣动跳跃竟断了，没了狗绳的约束，大头是敞开了撒欢，三两步便不见了踪影，害得白黎一路询问，好不容易在小区后半的水池里见到了和几只小狗在污水池里打闹的大头，一旁已经站了两个狗主人，对自家狗子大呼小叫，可是又始终下不去狠心将沾满污泥的狗拎出来。

　　白黎只能去买了几根火腿肠，剥开了将这几只傻狗引出来，又和正在浇花的绿化工人借了水管将它身上的泥简单冲了冲，好不容易才将难得自由的狗拉回来，关在阳台上细细洗澡。

　　正洗到一半，电话响了。大头兴高采烈地将洗澡当成了戏水，白黎腾不出手，只能先按了个免提接听。

　　“小白脸，起来了？”

　　白黎还没等说话，大概是大头听出了季云舒的声音，欢快地开始摇尾巴，汪汪叫了几声，水珠甩了白黎一脸。

　　“大头。”季云舒一听见狗叫，立刻想起来昨天晚上白黎给他发的照片，阴恻恻地威胁:“你丫的昨天又拆家了是不是？给我等着，今天晚上回去，非不炖了你的狗肉！”

　　大头似听出了季云舒的恼火，尾巴一缩，立刻缄了声音，乖乖在水盆里坐下。白黎擦干了手:“喂？”

　　“你今天有事情吗？”季云舒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他几乎熬了一个通宵，到凌晨才睡了几个小时。

　　“没什么事儿。”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本来答应了陪云雅去逛逛。”

　　“这个先不着急，反正你回来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约。”季云舒丝毫没有觉得放自家妹妹鸽子有什么问题，理直气壮道，“我这里有一个比较棘手的事情，需要你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