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凶器有两种

  “根据保洁公司提供的信息,负责雾岛宠物医院的清洁员工名叫李红霞,女,47岁,煜城本地人,已经在保洁公司工作了七年,案发前三天因为女儿到了预产期,所以请了假,为了赚取全勤工资,所以她请了人来替她工作,但是保洁公司规模不大,管理也不严格,替换她的究竟是谁并没有登记。我们从保洁公司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但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已经安排了人去她女儿的住址,预计明天晚上就可以见到人。”

  季云舒站在阳台,拧着眉头听凌昭汇报完,脸色有些阴沉,这边刚出事李红霞的电话就无法接通,这种奇怪的巧合不得不让他有一点不好的预感。

  “一定要尽快找到人。如果没有其他发现,李红霞这边就是说不定就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另外,周冲情况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审?”

  “人没什么大事,已经醒了,随时可以审讯。”

  “你先安排人和他接触接触,最好能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季云舒看了看表,“我再过一个小时去局里。”

  听凌昭那边应了是,季云舒才神色不善地将手机揣进衣袋离,一转身见白黎正端着一大碗汤从厨房出来,他咳了一声凑过去,就着白黎的手舀了一勺喝进嘴里,咂咂嘴,冲厨房里喊:“云雅,盐又少了。”

  “早就告诉过你吃太多盐会不健康的。”厨房里传来的声音带了点嗔怨,声线又温柔又娴雅,让人如沐春风。季云舒撇撇嘴,他喜欢吃咸口的东西就和当年白黎无辣不欢一样,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年纪轻轻的云雅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开始养生起来,口味清淡的让季云舒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妹妹是不是被鬼给附身了。

  “哥,来帮我把这个端出去。”女孩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长发及腰,雪纺长裙外简单套了一件碎花围裙,看上去像一朵开在玻璃瓶里的迎春花,温柔又淡雅。

  季云舒又偷偷向嘴巴里填了一勺汤,才有些不情愿地走进厨房——他真讨厌厨房的油烟气息。

  或许是当初为了给白黎送营养餐的缘故,云雅练出了一手好厨艺。季云舒看着总不动声色为白黎添汤的妹妹,忍不住有些感怀,上一次三个人聚在一起吃饭,还是高中没有毕业的时候,那时候的云雅还是一个小女孩,现在大家都已经长大了,云雅不再是那个总追着白黎喊哥哥的小丫头,白黎也不是曾经那个无法无天的白家小魔王了。

  面对纪云雅,白黎远比第一次见季云舒的时候无所适从得多,尤其是这样穿着白裙子的云雅,和那个烙印在他心里的名字那么神似,她的一颦一笑,对于白黎来说宛若看不见的玻璃碴,不动声色地就硌疼了心。

  “我一会得回局里去。”季云舒将一块糖醋鱼剔去刺放在云雅的碗里,“我这里有两张新电影的票,原本答应了要陪云雅去看,可是案子一出我肯定是顾不上了,白黎你帮忙陪她一下。”

  白黎的筷子顿了一下,才点点头,云雅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脸颊边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大头被关在阳台,闻到饭菜的香味早就控制不住,摇头晃脑地张望,季云舒胡乱扒拉完饭菜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肩上,又将云雅给大头准备好的骨头放进食盆,这只脑子不好使的狗将尾巴摇成了花,脸都扎进食盆里。

  “白黎哥,你要喝什么饮料?”云雅看着他,“淡柠檬水还是冰红茶?”

  季云舒拎着衣服出了门,白黎的眼神落在被关上的大门上,“柠檬水吧。”

  季云舒一进警察局就被屋子里扑面而来的冷气冻得一激灵,凌昭蹲在椅子上盯着电脑神情复杂,就是穿着一身警服看上去也十分像武夷山的猴子。

  “干什么呢?”季云舒踢了踢他的凳子腿,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调,这么冷的室内待上一整天,第二天整个屋子的警察还不得全请病假去?

  “老大,我发现了一些比较诡异的东西。”凌昭的眉毛和眼睛都皱在一起,季云舒往前凑了凑,发现电脑上正是白黎店里第二个监控所录下来的内容,被一帧一帧地放大后,定格在清洁工人拎的清洁桶,黄色的塑料桶里装着一大团黑色的抹布,而布料之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面具。

  “这什么意思?”季云舒也是一愣,这是一个非常常见的塑料面具,大多会在庙会或者集市的小摊上出售,价格绝对不会超过五块钱。面具模仿了日本动漫中无脸男的形象,眼眶下的脸颊上画着一串血泪,看起来又邪恶又阴森。

  “老大你看,”凌昭将镜头又拉进了一些,定格在保洁员的侧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保洁员眼睛周围的皱纹,"目测这个人的年纪至少要在40岁以上,除了保洁桶,她将其他的杂物都放置在宠物医院门口的置物架上,除非有特殊的目的,否则这个面具无论如何也没有必要出现在这个桶中。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派去找李红霞的人怎么样了?”季云舒敲了敲桌面,问。

  “已经在路上了,但是她女儿的地址是在一个乡下山村,十分偏僻,所以还需要一段时间。”

  “不能光指着那边。”季云舒咬咬嘴唇,“查监控的范围要扩大,把包括雾岛宠物医院在内的所有街道的监控都调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其他的线索。”

  “已经查过了。”凌昭苦着脸,“这条街道的监控设备是好几年前安装的,去年冬天就已经坏了,我找来找去,也就发现了一公里之外的一个交通探头,只看到这个保洁员骑着三轮车往郊区的方向走了,再就查不到任何的线索了。”

  “……”季云舒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交管局的那一帮子真都是吃干饭的!”

  凌昭挠挠头:“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季云舒瞪他一眼,“你第一天当警察?没点自己的主见?”

  凌昭被他骂的一缩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季云舒见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你都已经毕业了,不能还像学校里的孩子一样,警察,尤其是刑警,你要有自己的想法和方向,不能什么事情都听着别人指挥,老问我怎么办?我能跟着你一辈子吗?”

  凌昭愧疚地垂下头去。

  “季队长在吗?”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季云舒和凌昭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发现门口站着一个有点眼生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白大褂,鼻梁上还带着一个金丝眼镜,乍看上去和白黎有点相似,都是斯斯文文眉清目秀的。

  季云舒转过身去:“你好,我是季云舒。”

  “季队好,我是局里新聘来的法医,我叫苏轻言。”年轻人温和地笑了笑,扶了一下眼镜,把手里的报告递过去,“这是刑警队送去二次尸检的报告。”

  “多谢多谢!”季云舒客套地跟这位新法医握了握手,接过文件夹翻了翻,“有什么新发现?”

  “死因和原来的判断一致,都是失血过多致死,但是有一点比较特殊。”苏轻言把手上的塑胶手套摘下来,指了指报告中的一张图片,“死者腿上的两道伤口,都不是一次性完成的。”

  “什么意思?一道伤口割了两次?”季云舒意外。

  “没错。”苏轻言点点头,“第一次的伤口深而细,但出血量不大,主要用于割破皮肤,而第二次的伤口则一次性将血管划开。可以得出两点结论,第一,凶手的力气不大,第二点,凶手作案时是用了两把规格不同的凶器,一是极薄的美工刀,另一种,是带有放血槽的匕首。”

  凌昭在一旁听得有点愣:“完啦?”

  苏轻言点点头:“完了。”

  凌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不是质疑苏法医的意思,不过以往的法医在进行情况说明的时候,在结论前都会说一大堆的理论啊数据啊之类的……”

  苏轻言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理论我同样可以进行详细阐述,但是对于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刑警来说,你确定能够完全听懂并且有必要听吗?”

  凌昭一愣,下意识地摇摇头。

  “所以,如果没有特殊要求的话,我会直接给出结论。”苏轻言将目光挪向季云舒,“不知道这样的工作方式,季队会不会习惯?”

  季云舒笑了笑:“当然是效率至上最好。”

  苏轻言礼貌告辞:“那我就不打扰季队办案了。”

  季云舒将人送走看着苏轻言渐渐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啧啧啧!”凌昭也学着他的样子,“这个苏法医,不显山不露水的,气势还真是不弱。”

  “那是。”季云舒舔舔嘴唇,“你没有注意他自我介绍的第一句吗?‘局里新聘的法医’,这个聘可和‘招’可不一样,这小子啊,来头大着呢。”

  凌昭愣愣地点点头。

  “点什么头点头?”季云舒一巴掌排在他的脑袋上,“死者的家属通知了吗?社会关系排查完了吗?还在这点头。”

  凌昭抱着脑袋一路小跑到座位上坐下,可屁股才刚沾到椅子,季云舒又改了主意:“走,先跟我去方敏的学校走一趟!”

  “……是!”凌昭把刚刚打开的网页又默默关掉,这大佬就是大佬,惹不起呀惹不起。

  方敏读的是个职校,但是这个职校和别的职业学校不怎么一样,收费很高,管理也非常严格。季云舒带着凌昭过去的时候,因为正值周六下午,校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他们在门卫的带领下找到了教务处,学生处负责人得知来意后立刻叫人找到了方敏的档案。

  方敏是去年才毕业的学生,因此辅导员对她还有很深的印象,但是在季云舒问道方敏是否和什么人结过仇的时候,这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辅导员却有些犹豫,斟酌了一番措辞之后,才说:“方敏在大一开始,就开始在外面的酒吧中工作,并且很早就搬出宿舍到外面的悦华小区去住了。”

  悦华小区季云舒多少有些耳闻,那是整个煜城市房价最高的地方,住的人非富即贵,一个刚刚上大学的普通女孩,若是依靠自己,是不大可能租的起这样的小区的。

  凌昭默默地想,这下麻烦了,酒吧工作的人,人际关系大多复杂得很,天知道她在酒吧中到底认识过什么人,又得罪过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