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店里有监控

  快七点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早高峰,小区里的年轻人步履匆匆,奔波在这一座看不见温度的城池。已经退休的老人大多子女不在身边,只能养几条狗聊作慰藉。

  “电信局那边的记录调出来了,根据你和孟浅提供的时间,可以确定方敏一直接听的那个电话是一个名叫周冲的人的打来的。这个周冲是本市一个挺有名气的富家公子哥,据说两年前年因为酒驾撞死了一对双胞胎,被判了三年零八个月,在里面表现不错还给减了刑,这才出来不久。他家本来挺有钱的,但是因为他撞人的事儿闹得很大,他爸的企业也跟着受了影响。”季云舒开着车,提起周冲的时候多少有些厌恶。

  这事白黎在本地新闻上听过只言片语,听说当时那对儿双胞胎姐弟才不到三岁,爸爸在她们生前几个月就在工地上出了事,摔成高位截瘫,全家都靠着妈妈一个人卖水果为生。事发当晚,妈妈推着两个婴儿车刚出水果店的门,周冲的车就直接冲进店里,两个幼儿当场死亡,妈妈重伤昏迷,抢救了一天一夜才救回来。车上的驾驶员喝得人事不省,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恢复意识,被公安局带走的时候,还一直在狡辩自己没有酒驾。但交警查过,那段路上虽然没有监控,但是肇事车辆就是周冲当天开出来的那一辆,他的女伴证明自己在距离事发地点三公里的地方就下车了,是周冲自己开车走的。证据确凿,周家赔了一千多万的赔偿金,周冲也做了两年多的牢。但是因为事件影响极大,很多人认为两年零八个月的刑罚太轻,还曾不满,去周家企业闹过。周家的竞争对手趁势出击,没过几个月周家就变卖了大半的分公司与股份,虽然没有沦落到破产,但也只能勉强维持,两年多了,还是没有缓过劲来。

  几辆警车停在宠物医院不远处的路边,来来往往的路人不断聚集在警戒线之外张望。季云舒意见围了这么多人,脸色立刻有些难看。

  而在警戒线内,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蹲在台阶上边吸烟边打电话,言辞激烈,凌昭和几位警员站在门口,满脸怒色。

  季云舒沉着脸大步走过去:“干嘛呢都?耍猴呢?”

  凌昭一见他来了,立刻找到了主心骨,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这小子来找人,我们告诉他方敏死了,他死活不信,这不,说是给家里打电话,叫省局来处理我们!”

  “还省局?”季云舒被气笑了,走过去一把拿走他的手机,“你就是周冲?”

  那人见他,愣了一下就要冲过来抢:“你干什么?”

  季云舒不耐烦地挥挥手,立刻有几个警员冲上去,将他牢牢按住,周冲挣扎了几下发现挣不开,脸红脖子粗地瞪他:“你到底要干嘛?”

  季云舒没理他,回头叫白黎:“那天你见到的,是他吗?”

  白黎双手插在风衣的衣袋里,点了点头。

  周冲显然也看到了他,当即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他妈的是你这个小白脸,你……”周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云舒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把剩下的话打了回去。

  “小白脸是你叫的吗?给我老实点。”季云舒语气不悦,“你来这干什么?”

  “你管的着吗!”周冲梗着脖子,“敏敏去哪了?”

  “方敏已经死了。”季云舒皱起眉头,“尸体就在警察局,你要不要现在过去认尸?”

  “不可能!”周冲满脸涨红,三四个警察都快按不住了,“敏敏早晨还给我发了短信,约我到这里来见面!她怎么可能会死,你们骗我!”

  “你说什么?”季云舒一愣,“她给你发短信了?”

  周冲被他的反应也弄得有些意外,有点愣愣地点点头。

  “凌昭,查一下短信记录。”

  “老。!”凌昭把周冲短信页面打开,面容紧绷,“的确是方敏的号码。”

  季云舒脸色漆黑:“方敏的手机一直没有找到?”

  “没有。”

  “他妈的。”季云舒低低咒骂一声,走到周冲面前,拿出自己的警官证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叫季云舒,煜城刑警二队的队长,方敏确实已经死了,是谋杀,她的手机被拿走了,所以你收到的短信,应该就是凶手发给你的。”

  周冲立刻愣住了,整张脸血色全无,死死盯住季云舒,大脑一片空白,只生下那句“方敏死了”,在脑海中不断冲撞。

  季云舒给凌昭使了个眼色,凌昭和几个人立刻带着木偶似的周冲上车,警方还需要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要靠近警车的时候,失魂落魄的周冲突然猛的反抗起来,挣脱了警察的钳制,飞快地跳进紧挨着警车的那辆跑车上,用力一踩油门,竟然冲过绿化带,不顾一切地直冲着站在人群之外的白黎撞过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直靠着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白黎霍然抬头,周冲的跑车已经近在眼前。

  “白黎!”回过神的季云舒拼尽全力喊了一声,白黎心脏猛的一顿,在车近身的刹那,下意识一蹬树干,猛的纵身一跳,重重落在了跑车的引擎盖上一滚,攀到车顶,手臂从车窗伸进去,狠狠一转方向盘……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冲的车已经撞在了树上,将车身撞出一个大坑,没有系安全带的周冲满头是血地倒在方向盘上,已经昏迷过去。

  白黎只觉得大脑和生命仿佛在那一瞬间都停滞了,严重的心跳和窒息感随之潮水般涌过来,恍惚之中已经不由自主地从车顶滚落下来,重重地摔地上,耳边仿佛能够听见嘈杂的人语,却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缓了些时候,感官似乎才重新清晰起来,他睁眼,季云舒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刺痛,白黎不由皱了皱眉头。

  “怎么样?”季云舒的脸色黑如锅底,恼火与担忧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要杀了周冲这个孙子,当着警察的面想杀人,他娘的疯了不成?

  白黎摇摇头,“没事,皮外伤。”说着撑着地面就要起来。

  季云舒一把把他按回去:“你连兽医都不是,说自己是皮外伤就是皮外伤?”他抬头看向凌昭,“救护车。”

  “救什么救护车。”白黎有些无奈,“放心吧,我真没什么事,倒是周冲,他怎么样了?”

  季云舒哪有空看周冲?只是听他问,才抬起眼皮看了眼手下的刑警,凌昭立刻答:“晕过去了。”

  说话间,救护车声已经由远及近,停在街边,两队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将周冲抬上救护车,医生又当着季云舒的面检查了一下白黎的身体,确认没有骨折,才把他扶起来,坐在车里,让医生处理他擦伤的伤口。

  季云舒看着护士剪开白黎的袖子和膝盖处的裤腿,露出一大片一大片被擦破的皮肤,还在往外渗血,不由自主撮了撮牙花子。虽然当警察这么多年,他也受过不少伤,可还是怕疼得很,可是医生拿酒精清理伤口,白黎却只是微微咬了咬嘴唇,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季云舒撑着下巴,寻思这小子,真不愧是自己的兄弟,是条汉子!

  其实在季云舒的眼里,“是条汉子”很简单,不怕痛,会喝酒就足矣,因为这两种,都是他最不擅长的。

  “你不用工作了?”白黎看着季云舒陪着他在救护车里坐着,忍不住问了一句。

  “工作什么?”季云舒不快地嘟囔一句,“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有嫌疑的,又把自己撞成那副样子,想问话都问不了。不是我说,都怪你,店里就不能多装几个摄像头吗?一个够干什么用?”

  “一个?”白黎侧头,“谁跟你说我店里只有一个摄像头的?”

  季云舒一怔:“还有?”

  “对啊。”白黎有些意外,“一楼门口一个,二楼的楼梯口还有一个,不过孟浅觉得装一个明显的摄像头太突兀,缺乏美感,所以把摄像头就装在了拐角处那个宠物模型里,你们竟然没有发现?”

  “……”季云舒有些无语,心想还不是你的员工指明了不让随便破坏店里的东西,再说了,谁没事把自己家的摄像头装在模型里?又不是特工搞偷拍。

  “我去让人查查!”季云舒说着就要下车。

  “等会。”白黎无语地叫住他,忍不住怀疑这货的脑子是怎么当上刑警队长的,“店里的监控和我的手机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记录的影像只有三天,你要不要看?”

  季云舒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早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