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季云舒平时贫嘴话多，在办案的时候，却专注冷肃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雾岛宠物医院有两个接待台，一个是方敏，一个属于孟浅。说是接待台。实际上更类似于办公桌，孟浅摆了不少小动物玩偶，方敏的桌子上养了一小盆仙人掌，可能是为了减少电脑辐射；几本动物医学相关的书整齐地摆在电脑旁边，书里都做了很详细的笔记。抽屉里放着一个化妆镜，一支口红和一个包装精致的戒指盒，只是里面的没有戒指。
凌昭那些一份报告急匆匆地赶过来:“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晚八点钟到十点钟之间，死因是大量失血，四处都是致命伤，全都划破了动脉，从伤口看，凶器应该是比较大的美工刀，刀口整齐，手法很熟练，伤口很深。除了这四条刀伤之外没有任何伤痕，现场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死者死前被乙醚类药物迷晕，后被放血致死。”
“现场提取到指纹了吗？”季云舒问。
凌昭摇摇头:“没有。现场非常干净，整个休息室看起来都被精心清理了一遍，凶手作案时一定带着手套和鞋套。”
“店外的监控呢？都什么人来过？”
“这个宠物医院晚上八点半就关门，再加上是新开的，生意不是很好，所以晚上六点以后就没有人再进来了。”凌昭顺着，又想起了什么，“休息室的窗户朝北，对着一个巷子，原来有不少小贩摆摊，但是前两天城管抓了几次，就没人了。由于地势偏僻，所以没有监控，目前也没有找到目击者。”
“所以，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有预谋的谋杀案，可是案发现场什么也找不到，是这个意思吗？”季云舒歪着脑袋看着凌昭。
凌昭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像是。”
“好像你个大头鬼！”季云舒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继续查，这个店就是给我翻个底朝天，也必须给我找出个线索来，我就不信真的能有人杀了人，又能一丁点痕迹都不留下。”
一个女警察从外面进来：“季队，孟浅来了，还有，这是死者方敏的资料。”
一个穿着薄外套的女孩不知所以地走进来，正是孟浅，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季云舒：“你……是刑警队的季队长？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在这？”
季云舒从女警递给他的档案中拿出一张照片：“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我的同事啊，怎么了？”
“她死了。”季云舒的话音不带一丝情感，“昨天晚上你在哪？”
孟浅听到“死了”两个字后，面色一僵，“她死了？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季云舒没有理会她的震惊，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我昨天身体不舒服，不到五点就下班了，回了趟家，之后实在熬不下去，就打车去了医院，一直到今天早晨才回来，本来想休息一天，结果被警察姐姐带到这里了。”
“几点到的医院？有证明吗？”
“到医院大概九点多了吧？我没看表，只是到的时候，医院门诊大厅的电视在播晚间新闻，晚间新闻是九点开始的。”
“你说你在家的这段时间，有人可以作证吗？”
“我们小区都是要刷卡的，刷卡记录算是证据吗？”孟浅皱着眉抬头看季云舒，“你该不会是怀疑我杀了方敏吧？”
“不是。”季云舒回应的平淡，斜斜看了一旁的凌昭一眼，凌昭悄悄点点头，示意孟浅说的是真的，季云舒不懂声色地收回目光，接着道：“例行询问罢了。方敏最近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或者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没有呀，她一直都很正常的，上班，下班。”孟浅摇摇头，只是头转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她好像经常会接一个电话，一般的电话她都会当着我的面直接接听，但是有那么一个电话，她每次都会躲进洗手间里讲。”
“知道是谁打来的吗？”
“不知道，方敏既然刻意躲着我们，我当然不能问啊。”
季云舒转头对凌昭招招手：“找到方敏的手机了吗？”
“没有。”凌昭摇头。
“叫信息局调取方敏的所有通话记录信息。”他又问孟浅：“她最近一次接到那个电话是什么时候？”
“昨天吃完午饭的时候，她有点激动，隔着洗手间我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季云舒点点头，“行了，你先回去吧，有情况我们会随时找你。”
孟浅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季警官，你见我们老板了吗？”
“怎么了？”季云舒翻着方敏的档案，没抬头。
“没事没事。”孟浅连忙摆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那个，领导他前几天一直胃疼来着，我去医院正好拿了些药，本来想今天给他的。”
季云舒闻言，抬抬头，孟浅是一个很高挑的女孩子，长长的卷发显然没有怎么打理，肤色很白，只简单地画了个眉涂了口红。她看起来应该是刚刚毕业，还带着属于校园的活力和书卷气。
白黎这小子，身边还真是永远不缺桃花。
“给我吧。”他说。
“什么？”孟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可以把药给我，我可以帮你转交给你的老板。”季云舒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在嫌疑人没有锁定之前，你和白黎最好不要见面。”
“哦……”孟浅扁扁嘴，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他，“那，麻烦季警官了。哦，对了，季警官，你们查案的时候可要小心点，这个店可花了老板不少心血，你们千万别弄坏什么。”
季云舒神色怪异地抬起头，孟浅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转身走了。季云舒长长舒了口气，收起档案往外走，刚到门口，又停下来，喊了一嗓子：“搜查的时候都给我小心点，别弄坏了东西。”
晚八点三十五分，煜城警察局。
季云舒推开询问室的门，匆匆进来，还没等坐下就一伸手拿走了放在白黎面前桌子上的那瓶水，拧开盖子仰头灌进去。
一瓶水见了底，他才摸摸嘴巴，在白黎对面坐下，一目十行地将手里的档案扫了一遍，手里的铅笔敲敲桌面，头也不抬地问:“方敏经常接到一个挺神秘的电话，听说从来不让你们听见？”
白黎嗯了一声。
“那，她有男朋友吗？”季云舒又问。
“不知道。我不是很关心员工的私事。”白黎迟疑了一下，“宠物医院开门那天，有个男人找过她。”
“你认识吗？”季云舒的身体立刻坐直。
“不认识。”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他们应该有过情感纠葛，他以为我是方敏的男朋友。”
“你们打起来了？”季云舒眉梢一挑。
“我没有动手。”白黎的表情很淡。
“那就是你被那小子打了呗。”季云舒嘴角抹上一丝调笑。
“这好像与本案无关。”白黎抬头，直直看着他，面色不悦。
“咳，好。”季云舒重新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后来见过那个人吗？”
白黎摇摇头。
季云舒若有所思地沉默下去。
“我觉得，这个男人和方敏的死可能没有关系。”白黎开口。
“为什么？”
“她们发生争执的那天，看得出来那个男人非常愤怒。但是即使是在极度恼火的情况下，他甚至没有对她说过比较过分的言辞，更没有动手。看的出来，方敏对他很重要。”白黎顿了一下，“如果是你，面对一个你连打她都不忍心的人，你会动手杀了他吗？”
季云舒揉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样看来，在电信局的信息传过来之前，恐怕不会有什么进展了。”他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拿出两盒药推到他面前，将白黎脸上划过的诧异收进眼底，“那个叫孟浅的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白黎敛下眼：“哦。”
季云舒盯了他一会儿，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有些意外:“怎么，你不表示一下？”
这次轮到白黎疑惑:“表示什么？”
季云舒啧了一声，“姑娘家给你送药，你不打个电话谢谢人家？”
白黎又沉默，季云舒看着他动不动就沉默，心里忍不住窝起一阵火，当年那个尖酸刻薄的高傲小白脸，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种一锥子扎不出血的木头脑袋？
“不需要。”药盒在他的手里转了转，又放下，“我饿了，吃个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