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人是刑警

  白黎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又重新回到医院里来了。

  脖子上的伤口有点深,他拒绝了缝针的建议,护士只能上了药处理后小心贴上绷带,嘱咐他定期换药检查;脸上的刀痕虽然很浅,但是落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一旦恢复不好说不定会留疤。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留疤就太可惜了。年轻的小护士在他脸上看了好几圈,处理伤口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小朋友,一直到眼前的男人察觉到她灼灼的目光看过来,她才红着脸收拾了绷带匆忙跑掉。

  不大一会,季云舒打完电话,手里拎着一包衣服坐过来。白黎抬头看过去,凌昭正捧着一份文件进来让他签字。

  白黎li的衣服被沾满了泥水,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不得不临时换了病号服才能躺在病床上挂葡萄糖。然而病号服毕竟不能穿回家里去,他原本还想着打电话回店里叫人送衣服过来,没想到先解决这件事的人竟然是季云舒。

  “谢谢。”白黎闭着眼睛道了谢,沉默的有点像个自闭症患儿。季云舒在一旁坐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和白黎同名同姓、长相相似的陌生人,这和记忆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白家和季家的上寻三辈都情同兄弟,白黎和季云舒从小就住在同一个大院里,是出了名的两个淘气鬼,上树爬墙上房揭瓦,几乎无恶不作。两人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是最好的朋友,上学的时候彼此掩护逃课上网追女孩,两家大人都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他们高考的时候出乎家长们的意料,两人根本没有通过气,便一个个都按照自己的心思填报了志愿,结果一个天南一个海北,分开在国家两端。之后白家又因工作调动搬了家,慢慢地两人不知怎么就生分了,到后来,白黎突然换了手机号,他们就此断了联系。

  只不过前几天,季云舒意外接到了白黎妈妈的电话,告诉他白黎搬到煜城,开了个宠物医院,请他帮忙照顾一下。季云舒奇怪白黎好好的怎么突然从警校生变成了兽医,却没料到没过几天,他却以人质的身份出现在他的抓捕现场。

  而且,还变成了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又想起三年前,他刚毕业那会听说的关于白黎女朋友发生意外的传闻。可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很难想象,白黎对那个女孩子究竟有多深的感情,才能让他的性格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盯着葡萄糖的瓶子出神,凌昭一连叫了好几声,季云舒才回过神来:“干什么?”

  “二队已经收队了。”凌昭说,“二队队长说这次的案子多谢咱们一队帮他们抓住嫌疑人,结案后请您吃饭。”

  “等他请吃饭早就饿死了!”季云舒嗤笑一声,“去,跟李淮年说,今晚上就得请我们全队吃烧烤!要不然以后再想从一队借人,免谈!”

  “得令!”凌昭一听有饭吃,立刻喜笑颜开,应了一声跑了出去。季云舒一回头,才发现白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们抓到了几个嫌疑人?”白黎话音一出口,恍惚了一下,突然有些后悔。

  在正式通报前,关于案件的一切细节,对外都是应该保密的。他一个没身份的陌生人,凭什么问这些呢?

  季云舒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有朱德军一个啊,怎么了?”

  白黎皱了皱眉,没说话。

  季云舒啧了一声:“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现在正休假呢,你可以假装我暂时不是警察。”

  “如果嫌疑人只有朱德军一个,似乎有些说不通。”白黎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说,“他在挟持我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很明显的婴儿奶味,一般这种味道会更多地出现在生育后的女性身上。朱德军身上有这种味道,说明他可能正在抚养一个尚在哺乳期的婴儿。但是网上流传的消息,遇害的男童是死于殴打,虽然照片有马赛克,但是看得出来,在死亡前,被害人曾经遭受过至少一个小时以上的虐待。一个亲自抚养孩子的抢劫犯,如果不是病态的反社会人格或者刻意报复,通常不会对小孩子这么残忍。另一方面,如果你是一个入室抢劫犯,你会浪费一个小时的时间,只为了打一个孩子吗?”

  季云舒的眉头凝紧:“网上传出照片了?”

  “虽然后来删除了一些,但是还有一部分正在流传。照片的拍摄距离很近,并且从角度来看,拍摄者不是很专业,甚至很有可能是并不经常拍照片的、年纪相对较大的家属。”白黎按下病床上的呼叫铃,点滴已经挂完了。

  季云舒目光一沉,立刻摸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喂,李淮年,关于入室抢劫的那个案子,验一下受害者的尸体,尤其要注意一下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白黎的宠物医院位于西城,是新旧城区的交汇处,虽然不及新城市中心的繁华,但人流量不小,季云舒的车停在一栋两层的仿欧洲建筑前,建筑有些旧,可“雾岛宠物医院”几个大字,设计得又清新又温暖。

  白黎本来出于礼貌想请季云舒去坐坐,结果刚一停车局里就打了电话过来。他看着季云舒接到电话时候一瞬间冷峻起来的脸,便没说什么,对他挥了挥手下了车。

  店里没有什么人,值班的两个女孩正凑在一起看影视剧,见他进来,抬头打了声招呼,却被自家老板脸上的伤痕吓得一惊。

  “领导,你这是怎么了?”他刚在办公室坐下,孟浅立刻凑过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听敏敏说你去献血了,怎么还献了一身伤回来?”

  孟浅是白黎两年前在一次公益活动中认识的,她是煜城本地人,雾岛宠物医院能够顺利开起来,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她的四处奔波,比起沉默寡言的白黎,孟浅雷厉风行,某些时候比白黎更像是宠院的老板。

  “没什么,在路上正好碰到警察办案,一不小心被波及了。”白黎随口带过。

  “警察?发生什么事情了?”孟浅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淡漠,反而来了兴致,“是不是那个入室抢劫案?凶手抓到了?”

  白黎点点头,没说话。

  “果然啊!我学姐说的没错,咱们煜城的刑警队就是不一样!”

  “煜城有什么不一样?”另一个女孩方敏也凑过来。

  “我学姐是记者,曾经采访过现在刑警一队的队长,听说他是大世家出身,毕业于最顶尖的警察大学,在国外进修的时候就曾经协助国际刑警破了一件很大的案子,回国后被被煜城的局长要过来,直接就担任了刑警队长!”孟浅的眼睛里几乎蹦出星星来,“一个才27岁的刑警队长!全国各地,有几个27岁的刑警队长?啊对了,我好像还有他的照片。”

  白黎看着孟浅手机里那个显然是被记者偷拍的侧脸,半张面孔隐藏在阴影里,冷着脸做笔录的时候,倒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冷峻感。

  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季云舒的那个电话打得正是时候,法医立刻对抢劫案中身亡的男童进行尸检,结果证明男童在死亡之前的确遭受过非常严重的殴打,且实际的死亡时间要早于嫌疑人朱德军进入现场的时间,并且在男童的身上并没有发现属于朱德军的指纹。

  经过进一步的侦查和审理,确定男童的伤痕来源于一直照顾他的奶奶,奶奶脾气不好,每当孩子淘气的时候就会遭受体罚。案发当天,奶奶由于自己打麻将输了钱,被孙子听到,在电话时透露给外出打工的妈妈。男童妈妈和奶奶在电话里吵了架,奶奶愤怒之下将孙子打了一顿后锁在家里,没想到朱德军趁着家中无人,撬开门锁偷窃财物。男童奶奶回家后,发现家中遇贼,而自己的孙子已经没了呼吸,便将孙子的死归到窃贼朱德军的身上。前期坚持不肯做尸检,也是害怕被查出是自己失手打死了孙子。

  案子破得非常迅速。从案发到侦破只用了不到一周,刑警二队的李淮年做结案报告的时候着重提了季云舒的帮助,局长对季云舒非常满意,特意将他请到办公室好生夸奖,而季云舒最擅长打蛇顺杆爬,顺便又和局长申请到了两天的假期。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正巧看见凌昭偷偷摸摸地给一个姑娘发消息,他悄不做声地凑过去,看清了凌昭手机上联系人的名字后,微笑立刻变成假笑,拍了拍凌昭的肩膀,道:“还有四五个月就要到年底了,你把咱们刑警队这几年来接手过的案件都整理一下,分门别类地录进咱们局里的系统,记住哈,不要扫描,要手打。”

  凌昭藏到一半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