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把饭钱付了吧

  一连十多天都在匆忙赶路,寻的都是偏僻小路,路上也遇上些流匪,好在都相安无事,偏偏这日进京的路上下起了大雨。

  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滩积水,屋檐瓦砾上的雨水翻个滚,痛痛快快从檐角滚落下来。

  城外的空气更清新,混杂青草泥土的气息,面铺里热乎乎的阳春面端上老旧木桌,双手捧过大瓷碗,热度透着碗传入掌心,喝一口香辣的面汤,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沈倾大口大口吃着面条,这么多天了,终于吃了顿好的,随行的人也放开了,言语间调侃打闹,随身佩剑斜放在桌角,剑柄朝内,剑穗上时不时滴下大滴的水滴。

  “这雨太大了!”街外不断有人入店,扯着嗓子唤着小二上面,门槛到店内的地面上全是水印,沈倾他们靠近窗外,可以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一队的人穿着蓑衣骑着马,威风凛凛入了城。沈倾继续扒拉碗里的面,这京都比衡安城就是繁荣啊,道路全部都用石砖修的整整齐齐,街上行人穿着用行也是非富即贵,治安也是不错,算上刚刚经过的这一队人马,已经是第四队了。

  若是在京都犯点事还真跑不了。沈倾得出结论,将空碗放回桌上,环顾一下,同行的人已经开始吃第二晚了,苏木辞那一碗还剩一半。

  “小二,再来一碗!”沈倾嚷道,这里的面还是不错的,筋道有弹性,面汤鲜而不腻,飘了葱花再放上些许青菜,一口下去满嘴都是面香和汤味,十分畅快。

  “你先入宫还是在城内呆几天啊?”沈倾压低了声音问道。

  苏木辞停下筷子,“入宫见太后。”

  “可有把握?”

  “九死一生。”

  沈倾不再问了,这种事情他可是帮不了苏木辞,都说了人生在世全靠演技,苏木辞自己不愿学,要是他的话,一定跪在太后面前,一口一个祖母叫的亲热,问及可曾受苦,那是一定要答没有,但是目光要诚恳,落泪要果断,拭泪要迅速,坚强懂事、隐忍委屈的形象不就立起来了吗?

  这招对他家老爷子是非常有效的,什么后妈欺负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反咬一口,那些后妈就非常感谢他了。

  苏木辞靠着太后绝对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他要仰仗的是太后的人脉,不过这些权臣要的无非就是更高的权,苏木辞是一无所有,空有一身高风亮节的脾性是要最早被淘汰出局的。

  不过这人对权力和继承大统估计也不屑,若非如此,当年怎么会舍了性命要出宫。

  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沈倾吃了一口突然觉得食之无味,要是苏木辞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的日子好不好过暂且说,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还有些许愧疚是怎么回事,再怎么说苏木辞是因为他拾回了珩王殿下的身份,才陷入了这两难的境地。

  没有诏谕不得入宫,莫说是沈倾连苏木辞也不能进宫,秦王是故意给苏木辞难堪,就算知道苏木辞已经来了京都也不会传他入宫,当年可是苏木辞信誓旦旦许下生死不回的诺言。

  “一定要入宫吗?你完全可以换个地方隐姓埋名继续避世。”沈倾不太理解苏木辞的做法,苏木辞的声音清新纯净,带着些许沙哑,“因为我想报仇。”

  沈倾一顿,立刻回头看向四周,大家坐得散,确认闲杂人等不在身边,才敢小声回应道,“有志气,但是咱能不能先别这么高调。”

  其实苏木辞是认识沈倾之后才真的打定主意想要报仇,如果这规则是错的,就不必要遵守,想要得到必先失去,他觉得沈倾这样的人活的也很开心,从不压抑自己的想法,敢作敢当,而他好像一直都在逃避。

  遇见吴昌柏后,他终于明白,世上没有刚好的事情,你的生活总会遇上一些人给你上一堂课,要赢,就要站在比他更高的位置。

  在牢狱中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就这么死去,他好像没有颜面去面对娘亲,还有苏家大大小小的先魂。

  他厌烦斗争,厌烦深宫,更厌烦宫中的那个人。

  如今为了复仇,为了坐上高位,他要去争抢,要入深宫,要讨好龙椅上的那个人。

  其实他有一个人可以完全信任,可以等,那就是鬼面将军,只不过他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可以赢过深宫里的人。

  “苏木辞,我对权谋不感兴趣...”沈倾的话未说完,苏木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点头,“我明白。”

  苏木辞朝后面唤了一声,“石岗。”

  石岗是个大块头,长了一脸横肉,比沈倾还要高出一个头,往人前一站就是一堵结结实实的肉墙,他背着一个长木匣,听见苏木辞唤他,将木匣摆在了桌上。

  匣子里放着三柄宝剑,长短不一,但是其中一柄沈倾认得,就是他找了许久的六离剑。

  “愿事事如卿所盼。”苏木辞饮下一杯酒,欲带着众人离去。

  “这柄剑原来在你这里。”沈倾拦住苏木辞,“你不是说被盗了吗?”

  “又找回来了。”

  这种鬼话沈倾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他想起了那日,苏木辞嘱咐他去城外十里地,这剑一直都在苏木辞手中,只不过换了个保存的方式,苏木辞转身要走,沈倾问道,“你就将我一人留在这里了?苏木辞你不够义气,连饭钱也让我付。”

  “你不走?”苏木辞诧异问道,明明他已经拿到了六离剑,可以直接离开了。

  “我答应陈心莲的事情还没做到呢,做人要讲信用。”沈倾解释道,停了这话苏木辞郁结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很快又提了上去,不过能多留一时也是挺好的。

  “那你把饭钱付了吧。”他说的理所当然,一群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小店,留下沈倾一人。

  小二合时宜的走过来,“客官吃完了?”

  “嗯。”沈倾不情不愿掏出银子,一边拿一边嘀咕道,“不是说好了来这京城第一顿他请么?怎么变成我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