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从破庙的窗户缝里看去，东边山野处云雾缭绕，一轮红光从山谷中投射而出。
青天白云红日，相耀成辉。
庙前老树上几声雀鸣啾啾，一颗石子投去，惊起三两只青羽鸟雀扑棱这翅膀飞起，在庙堂前飞转几圈，向着天际飞远。
远处山花烂漫，犹如彩锦交织，近处美人侧卧身旁，不失为一幅奇美画卷。
顾万山正在自我陶醉呢，下面的的那个小东西也紧跟着他醒了。
眼巴巴的望着顾万山，张嘴第一句话便是：“饿了。”
此时沈轻舟还没有醒来，顾万山提着沈梦儿的领子就将她拎了过来。沈梦儿的口水还光荣地粘在脸上，小脸因为刚刚睡醒变得红扑扑的。
“你一天到晚除了吃还会做什么！”顾万山捏着她脸上的肉向两边拉扯，力道不大，沈梦儿也没觉得疼。
“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等你长大了能宰掉卖钱吗？”顾万山没谱的吓唬着沈梦儿。
沈梦儿既没有被吓到，也没有觉得疼，不过她还是一嗓子嚎了出来：“顾万山欺负我！”
她和两人被关在笼子里的那些天，一直被顾万山逼着叫哥哥。最初几日，沈梦儿与他也不算熟，总是扭扭捏捏的一会儿称他哥哥，一会儿称他先生，后面几日便没大没小的学沈轻舟直呼他的姓名。
沈轻舟被她这一嗓子哭嚎彻底惊醒，冷着脸看向顾万山。沈梦儿顺势扑到了沈轻舟怀里哭哭啼啼。接连几天都没有睡个安稳觉，好不容易有个时间休息，还被这两人搅和了。
沈轻舟的脸色简直不能再臭了。
“我没有。”顾万山举起双手以示清白。
不过没有人信他这一套，沈梦儿更是干嚎的十分惨烈，是不是抽噎上几个哭嗝证明自己的委屈。
可哪里还有比顾万山更委屈的人啊！
顾万山在心里记恨着这个小崽子，准备秋后算账。只要有沈轻舟不在的地方，看他怎么戏弄她。
但是现在顾万山只觉得有些不好。
被人无端扰了清梦的沈轻舟眼神冷的可以杀人了。
沈轻舟按着脾气踢了踢顾万山，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吧，我们也该收拾收拾东西走了。”
破庙里满地狼藉，实在是没什么可收拾的，也就只有乱飞了一地的信纸和铺在干草上的外衫还有几分用处。
“那便走吧。”沈轻舟抱着沈梦儿起身，顺带着捡起了外衫，抽打上面的灰尘，丢给了顾万山。
他接过外衫，若是往日这衣服就不要了。可现在手头吃紧，不能再大手大脚的，只好将上面的干草摘干净了穿在身上，又将地上的信纸收拾好，准备离开。
前日落了雨，昨日一整天都是阴阴沉沉的，今日一早天气看着晴朗，不出半日又阴沉起来，三人都不曾吃些干粮，走了半日早已饥肠辘辘。好在遇上了一处农庄。
隔着一片稻田，遥遥望见村庄中炊烟袅袅，鼻尖好像有缕缕香气萦绕。
“哥哥我好饿啊。”沈梦儿无力的趴在顾万山背上，手指抓着他的领子，眼角都飘出泪花了。
其他二人毕竟是年长些，也曾饿过肚子，可沈梦儿受不得，她原先家中虽算不上富裕，但是温饱还是可以满足的，十天半月的还有一顿肉食，这次还是她头一次饿肚子。
沈轻舟看着她的可怜样子，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这孩子。
小小的年纪因为他没了爹娘，还害她跟着他们两个挨饿。沈轻舟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里有愧，只能是日后再做补偿。
“我们去那里看看。”
绕过田地边架的水车，顺着乡间的小道，便向村子里走。若是往日只有他和顾万山两个人，说不定就不进村了，挨着上顿饿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
刚到村口，沈梦儿就问到了菜香，来了精神，腰背也挺直了，揪着顾万山的头发，随便指了一个地方，就使唤着他过去。
顾万山也是被就疼了，反着手在沈梦儿背上拍了一下。
“那里那里！”沈梦儿此时关心肚子大事，也不在乎顾万山打她，咋咋呼呼的指着路。
村里还有不少人家正在做饭，还有些村妇站在柴门前淘米洗菜，顾万山顺着沈梦儿指的的地方走了过去，离得几步远顾万山就向门口的女子问了句好。
女人见他背了个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模样周正的男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向屋里喊了一声，叫出了自己家的男人。
“公子别见怪，我家婆娘没见识，不知道公子有什么事。”穿着褐色粗布的男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对着两人笑了笑，将自己的妻子挡在了身后。
“无意冒犯大哥，只是我家孩子饿了一天了，也没有地方去，想到大哥家里讨口饭吃。”顾万山笑笑，没有之间露出些窘迫。
“那公子快进来吧。”男人推开柴门，笑着将他们迎了进去。
顾万山进了门就将沈梦儿放下了，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半大的少年，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若不是顾万山长得没有那么贼眉鼠眼，沈梦儿也没有胡乱哭闹，要不然男人就以为他是个人贩子了。
“孩子拿着。”女人从屋子拿出几块米糖，塞到了沈梦儿手里。
大人一般没有喜欢吃这甜腻腻的东西，也就像沈梦儿这样的孩子愿意吃。沈梦儿双手捧着接下了，甜甜的应了一句：“谢谢大娘。”
幸亏这里还有外人在，要不然顾万山见了沈梦儿这副谄媚的样子，就当场翻白眼了。顾万山想着便从沈梦儿手里抢了大半的糖，又将几块丢给了沈轻舟。
沈梦儿一开始还不做声，等女人再次走到了沈梦儿面前，沈梦儿就开始掉眼泪，抽噎着说顾万山欺负她。
见她那副可怜样儿，女人心里的同情心立刻就涌上来，将孩子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是不是地看顾万山几眼，像是在责备他。
“别哭了，都给你。”沈轻舟一股脑的将糖都塞进了沈梦儿嘴里，顺带踢了顾万山一脚。他是拿这个小姑娘一点办法也没有，凡是有不顺心的地方，沈梦儿就开始哭了。碰上他还好些，碰上了顾万山那就是没一刻安分的时候。还好沈梦儿是个女孩，要是一个小男孩还像她这般不听话，沈轻舟才不会惯着她。
女人这时候开口了，对着顾万山说道：“公子啊，我见您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怎么就将孩子委屈到这个地步上了，都是为人父母的，也不如她哥哥会疼人。”
“我不是！”顾万山听明白女人的意思，立刻反驳道。
难道他长的就那么显老吗？这女人都把他当成沈梦儿的爹了，沈梦儿也就算了。那孩子还小，他这岁数给她当爹也算是正常的，但是沈轻舟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明明是一对，反倒是让人看成父子了。
沈轻舟听了这话，也是嗤笑出声，一点儿也没有给顾万山留面子。
“那不是我爹爹。”沈梦儿嘴里含着糖，口齿不清的说道。
“啊？”听到他们两个的话，女人便将顾万山和沈轻舟当做了拐孩子的人贩子，上下打量起来。
“那是先生和哥哥。”
女人不好意思的向两人笑笑，把顾万山当做两人的爹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连连道了几句“对不住”。
顾万山随意地摆了摆手，心里在想自己真的有那么显老吗。自己想还不够，还想沈轻舟投去了几个眼神。沈轻舟也明白他在想什么，故意的点了点头。
被他这么一刺激，顾万山就更郁闷了，脑海中还浮现出顾全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他接着又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好让他看上去没那么邋遢。
动作不做也就罢了，还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沈梦儿眼里，沈梦儿见他一板一眼的理着头发衣襟，咯咯地笑着。
顾万山在心里又给她记了一笔，凶道：“别笑了，跟个小母鸡一样。”
“哥哥。”听到顾万山骂他，脸上又写满了委屈，张着手要抱。
“确实和只小母鸡一样，还会啄人可疼了，你要不要啄他一口。”沈轻舟没有抱她，只是将她架起来，拎着她到了顾万山面前。
沈梦儿扑腾几下小肉腿，灰扑扑的脚印都落在了顾万山身上。
“小兔崽子，小心以后没人娶你。”顾万山抓住她的脚踝，两人一前一后。沈轻舟牢牢地抓着她，生怕自己松手就把人给摔了。顾万山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晃动着她的腿，就怕她掉不下去。
“那你以后给她搭个台子，让她比武招亲。实在不行，就拿出些钱财来，无非就是赔上点吗，送走这个小崽子就行了。”
顾万山这才觉得沈轻舟出起招来比他还坏，说道：“那不行，养大就已经赔本了，不能我再出钱。要出也是你出，谁叫她跟着你姓呢！”
两个人摇着孩子跟玩一样，一不小心，一起脱手。沈梦儿不负众望的跌到了地上，滚了一圈，才抬起了沾着灰土的脑袋。
这次居然没哭，看着两人等着他们有谁过来扶她。结果他们两个就在她甩出去的地方站着，丝毫没有要帮她的意思。沈梦儿自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蹭了顾万山一身的灰土，有对着沈轻舟要抱。
兴许是把人摔了，心里过意不去，沈轻舟这才抱起她，看看她身上有没有磕碰的地方。
“疼吗？”
沈轻舟说完，也不知道沈梦儿听到了没有，过了许久，才缓缓的回道：“不疼。”
脸上的神情看着还有些懵，像是没反应过来。
沈轻舟心想这种游戏以后不能玩了，好像是把孩子给摔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