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万山面色不善，沈轻舟亦是一脸冷峻，他的心里还在悔恨，因为自己的决定，才让这个小姑娘失去了爹娘，也不知道小姑娘以后该怎么生活。

　　“说到做到？”沈轻舟抱着手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万山答应道，他既然许下了这样的诺言，就必然会做到，他又接着说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沈轻舟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到桌边坐下，说道：“你晕倒后，我也就装晕了，过了没多久那个老船夫就进来查看我们的情况，将我们身上所有能防身的东西都拿走了，他在船板上放了一只红色烟雾，还将脸上的东西撕了下来。”

　　“撕了什么？他会易容？”顾万山诧异的问道，没想到失传了这么久的东西还能被他们遇上，他们这是走了什么洪福齐天的狗屎运啊。

　　这飞隼到底笼络了多少这样的奇人异士，还有多少力量是他们见都没见过的。

　　“对。他先在耳朵后面取出几根短针，随后才将脸上的东西撕下来，那个东西看着像人皮，撕下来后脸上还有些青色的汁液，看着很恶心，不过那人应该是很年轻的。”沈轻舟将他看到的一幕说了出来，当时他看见那人脸上的东西时，就联想到了青色大肉虫在脸上爬过，留下一串青绿色的不明液体，真是恶心的要吐了。

　　“......”顾万山想想那画面也是有些难以接受，本来他还想着寻找一下江湖上会易容术的人，一想到这个，他就自动放弃了。不管能不能找到，只是那一脸青绿色的汁液，他就受不了。

　　“然后来了一群人，都是飞隼的人，他们将我们分开关在笼子里，还围上了黑布，我也不知道他们把我们带向了什么地方，只是大约行了有半个时辰，到了一处闹市，便发什么了那事。”沈轻舟意指小姑娘的惨事。

　　“闹市？”顾万山捏着下巴思索到，“我们是在江水南岸吗？”

　　“对。”沈轻舟立即回应道。

　　“是我晕倒之后立即就停了船？”顾万山接着问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是，过了大约一刻钟吧。”

　　顾万山皱起眉头，想着一刻钟，小船能驶出多远。

　　“知道是什么地方了？”沈轻舟的语气略带兴奋，两眼发光的看着顾万山。

　　“那倒没有。”顾万山尴尬的摸了摸脸，沈轻舟的脸立即黑了下去。

　　“你接着说。”

　　他也不是一会就能想起他们这是在什么地方的，他虽然看过这些地方的地图，可图纸并不是十分准确的，这时间上也会有一些误差，没办法区分到底在什么地方。

　　“过了闹市之后，我们接着被拉着走，中间好像还穿过了一片树林，我在那里还听到了树枝断裂的声音和许多鸟鸣声，穿过树林，便已是晚上了，我们就到了现在的地方。”

　　沈轻舟一五一十的将他这一路感知到的东西全部说了出来，不过只凭借着这一点，完全没有办法推断出，他们在什么方位上。

　　“路上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一点一滴的消息都不能放过，别说是这路线了，就连这其中那个人说了什么话，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物出现，顾万山都想知道。

　　若不是真的不知道酒水里到底下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危险，他才不会白白的让自己晕倒呢。

　　“没有，这一路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轻舟又补充道：“我们现在说不定在一家妓院里，我听到有个女人管一个人叫‘陆大人’，而且飞隼的人貌似很听那个女人的话。我们被关在这里就是女人安排的。”

　　“难不成那个女人是添香阁的人？”

　　远在长安的添香阁背景成谜，几番探查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虽是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还远远不足以证明添香阁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眼下又冒出这么一家秦楼楚馆，谁又知道这是什么名堂，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不清楚，再被抬过来的时候，我瞥了几眼，并没有发现那女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沈轻舟回想着那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实在是不想将它说出口。

　　眼下他们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还有床上那个小累赘需要护着，做什么都要畏手畏脚的。不过顾万山此时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是觉得他们一直待下去，这群人会将他们带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

　　他们从长安出发，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危险，没想到是在江上等着他们，也不知带那老船夫是一直埋伏在那里等着他们，还是说有人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行程。

　　可是到到那里去都是顾万山临时起意的，一路上也没有人跟着他们，想要提前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是老船夫一直在那里埋伏着，可是这江上的大小渡口无数，他又怎么能确定他们会到哪去。只能说飞隼的这次行动实在是诡异的有些过分了，不只是准确的找到了他们出发的渡口，还能将时间把控的这么到位，就像是如有神助。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接着跟着他们走，还是现在便杀出去？”沈轻舟眼中写满了担忧，他不太想继续了，若是只有他们两个，还尚可以将就，可现在多了个孩子，便不能冒险了。可是一想到他们不冒险，选择离开，那就会有更多的人流离失所，不单单是一个小姑娘的问题了。

　　“让我想想。”此事决不能马虎决定，关系天下苍生，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要想将这事办妥帖实在是太难了，总是有一方要牺牲的。

　　“我们还是要继续跟下去，他们都出身飞隼，与慕南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顾万山还是做了决定，在家国大事面前，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和生死荣辱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沈轻舟咬了咬下唇，说道：“我知道了。”

　　他心里怀着血性，那时旁人远远不及的，可沈轻舟既然选择了顾万山，那他必定要将这份血性收起来，江湖情义不是随意就能扛起的，一时的冲动反是会误了大事。

　　“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找个好人家收养她的。”

　　沈轻舟没有做声，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顾万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沈轻舟对所恨之人下手虽一点也不手软，但对这种孤苦无依或是饱受迫害的人却是充满了怜悯之心，他虽是没办法见一个救一个，却也是心里想着助人一臂之力的。

　　若不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又何以吸引到顾万山呢。

　　正当两个人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床上却突然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呜啊啊啊......”小姑娘揉着眼睛哭了起来，两只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脸上又是土又是泪水，弄得脏兮兮的，泪水和灰土铺在脸上的，好像一只花猫。嘴里一会儿叫爹一会儿喊娘，哭得惨不忍睹。

　　“怎么办？”

　　沈轻舟和顾万山大眼瞪小眼，一点办法也没有。顾万山走过去戳了戳小姑娘的脸，突然嫌弃的在被子上抹了抹，十七八岁的女子他是会哄，可这四五岁的小女孩，却是弄得他手足无措。他们两个蹲在床前看着小姑娘干嚎。

　　“小孩？”沈轻舟叫了她一声。

　　对方完全没理他，扯着嗓子，声音出奇的嘹亮，就好像一把唢呐在耳边炸响，哭得沈轻舟都觉得脑子嗡嗡的响。

　　沈家现在就没有比沈轻舟还小的人，和他同辈的要不是属于外门，生养的孩子不属于沈家。要吗就是内门子弟就那么几个人，还都没有成家立业。而顾万山就更不用说了，他的那些侄儿们一年都见不上几次，就算见到了也是中规中矩的，根本不会有人在他面前哭嚎撒娇，那些孩子的礼仪学得比他都好。

　　“你别哭了好不好？”顾万山的声音尽量的轻柔，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让她害怕，只不过话说的不太好听，“再哭就丑死了。”

　　小姑娘或许没有想到，一开始自己只是在为自己的爹娘哭泣，到了后来竟为这人的一句嚎哭。

　　凡是女人无论大小，只要能听懂别人再说什么，都不喜欢别人说她丑，就算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丑女，也不愿别人这么说自己。小姑娘还是个格外爱面子的，呆住后，仔细琢磨了一下顾万山的话，摆明了是在嫌弃她丑，接着又嚎啕大哭。

　　“老天啊！”顾万山一阵哀嚎，果真是女人比男人难缠，年纪小的女孩更难缠。

　　顾万山扯了扯沈轻舟的衣角，准备让他上，他是对付不了这样的孩子，不过想想他家小祖宗去哄另一个祖宗就觉得有意思。

　　沈轻舟勉为其难的将投手放到了小姑娘的头顶上，象征性的摸了摸，见小姑娘没什么反应，干脆下了重手，对着小姑娘的脑袋就是一顿乱揉，弄得那孩子都有些恍惚，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看着作乱的那个人。

　　虽然方法不太对，但到底是止了哭声，两个发红的肉核桃里露出一对眼睛，懵懂无知的望着沈轻舟，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我要爹爹和娘亲。”

　　到了这，可真是什么法子都没有了，小姑娘还不知道什么是生死，要是直接将他爹娘去世的事实告诉她，估计她也理解不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知道该作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