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撩拨

  外面的日头高照,寺中的人也越来越多,偶尔在他们所处的小竹林中,能听到几声来自后院喧哗,只不过喧哗声略过竹林,都听起来不那么真切了,也不知是这竹林中枝叶簌簌让他们产生了错觉,还是这地方原本就是这样。

  正是天气晴明的好时辰,窗外小竹林中鸟鸣啾啾,为这清幽的地方带来了几分生气。

  临静提着茶壶,给他两个斟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连那茶叶都被泡的不出色了,也依旧没有换一壶。

  本来是临静邀请他们两个过来的,顾万山也是有意想知道些什么,但是这两人都是将一手太极玩得极好的人,你来我往了大半个时辰,什么东西都没能从对方嘴里得知,而沈轻舟开始还能跟上顾万山的节奏,后来就渐渐的跑偏了。

  谈着谈着,顾万山觉得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准备找个理由推脱离身,可临静却讲起了佛法。这东西高深又无趣,沈轻舟却偏偏听得十分入迷,顾万山几次暗示他,沈轻舟都不理。

  沈轻舟端着茶杯,听着临静说着佛家的种种深奥思想,他虽然听不下去,但就是觉得十分高妙,同样是无事时的闲聊,顾万山的话对他来说就是荼毒思想的污言秽语,而此刻临静就算突然跟他说一句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恐怕在沈轻舟听来也是玄妙精通的高深思想。

  而顾万山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几枚围棋子,这些话他已经从临静口中听过好多遍了,可能是他自己悟性不够,愣是没有琢磨出什么来。而他想着从临静嘴里套出点什么来,也没有得逞,无论他问些什么,但凡有一点敏感的地方,就会被临静绕过去,不过顾万山更加肯定了临静是藏着什么秘密的。

  顾万山这么寻根问底,也不过是因为沈轻舟说的那几句话。

  最初沈轻舟跟他说起这里的建筑感觉很熟悉时,顾万山并没有起疑心,他来到这里的次数不少,甚至一连在护国寺中住过十几天,他对着了还算得上熟悉。但当他反复琢磨这小竹林中临静的房舍时,他心中也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临静的房舍虽称不上富丽堂皇,但在细致的地方却尽显精巧。

  而这地方却与之前木板上的刻画的那栋屋子十分相似,不过也略有区别。

  况且,这护国寺虽是临静当住持后才搬过来的,但旧址早在临静担任住持的好几年前就因为一场暴雨而坍塌了。

  原本护国寺在京都中最低洼的地方,每逢夏日雨季,全城的水都会流向那里。护国寺旧址矗立了近百年,有些地方早就破败了,时常都需要修缮,后来那场暴雨冲蹋了大半的屋舍,迫不得已才请奏皇上,重建护国寺。

  老住持向皇上请旨到城郊的山上建寺,一来山中人员来往较少,环境清幽,适合弟子修行,二来山中建寺也免了寺庙再次损毁而冒犯了佛祖。

  只不过老住持还未等寺庙建成,就先去世了。

  临静彻底接管寺中事物后,才带着全寺的人马、典籍,搬到这里来。

  虽然看上去,临静与这竹林小舍的建造没什么关系,可刚刚顾万山问起时,临静那躲躲闪闪的态度,就更令他起疑了。

  要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为什么不肯回他的话呢。

  顾万山这边细细的推敲着,将这事来来回回地思索了一遍又一遍。而那边沈轻舟和临静的话题却早已跑到了千里之外。

  从一开始,临静和他讲解一些简单的佛法,到后来临静阐释着佛经中的一些典故,可沈轻舟总喜欢问东问西的,被他打着岔,临静就讲起了一些佛家的故事,虽然大多都是佛家的一些高僧修习佛法,参透佛道的故事,但沈轻舟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顾万山停下思索,开始注意两人在说什么,他们俩个以及说到了几十年前一位得道高僧游历四方,到各处传经的故事了。

  沈轻舟深深地被这内容吸引,更觉得临静是个了不起的大师,看向临静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崇敬。

  见着沈轻舟的眼里都快冒出小星星了,顾万山不满地用手指抠了抠沈轻舟的腰带。这一切都在桌子底下暗暗地进行着,从表面上丝毫看不出什么。

  沈轻舟知道是顾万山故意作乱,可当着佛家弟子的面,又不敢大幅度动作,便掐住了顾万山的指尖,向后一掰,虽然没用什么力气,却疼得很。碍于面子,顾万山强忍着没有出声,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沈轻舟的手背,想让他松手。沈轻舟却跟他较劲,一直向后掰着。

  谁让他有事没事就拨弄一下,干脆给他掰折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闲得无聊撩拨他。

  不过也不能真的给掰断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人。

  表面上,顾万山看上去还是有些怪异的,他皱着眉,身子偏向沈轻舟,两只手都伸向了沈轻舟那边,而沈轻舟却丝毫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一只手端着茶杯往嘴里送,另一只手掰着顾万山的手指。

  这一切都藏在了桌子底下,临静看不到,可他见着顾万山脸色不好,出口问道:“顾施主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的地方?”

  顾万山抬起头来,他知道临静不清楚他做了什么,可这种被人抓包的感觉还是有些尴尬,饶是顾万山再没皮没脸,也有些挂不住了,他轻咳一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当着僧人的面和沈轻舟打情骂俏,还差点被人发现,顾万山是真觉得有几分难堪了。

  “顾施主真的没事吗?寺中也有略懂医术的僧人,顾施主觉得不适,可以让人来瞧瞧。”临静看着顾万山尴尬一笑,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他虽然也对顾万山怀着几分芥蒂,但对方毕竟是皇亲国戚,真的在护国寺里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好交代。

  顾万山压住从指间传来的酸疼感觉,摇了摇头。

  “临静大师既然他没有什么问题,那您就继续说吧。”沈轻舟听人家讲故事听得正在兴头,谁让顾万山这时候来扰他。他揪住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开。

  临静又看了顾万山几眼,既然他不肯说,那也没有必要一直问下去。接着便顺着刚才的内容说下去,临静的声音就好像汩汩而下的山泉水,水珠迸溅落在泉中,清脆悦耳。字正腔圆,就算再怎么无趣的故事,经他一讲,也变得妙趣横生。

  只是剩下的这两人没有一个是在认真听他说话的。

  沈轻舟摆着顾万山的手指,一直没有松开。顾万山的两只手,一只被他拿捏着,另一只握着沈轻舟的手,想把那个作孽的手掰开。沈轻舟抓的很牢,指尖都开始泛白了也没有松开。在临静眼皮子底下,两个人就在暗暗地较量着。

  顾万山突生一计,一把捏向了沈轻舟的大腿。

  “嗯!”沈轻舟没忍住,闷哼一声。

  临静关切地问道:“沈施主怎么了?”

  这一个个的都是带着病出门的吗?顾万山这边刚刚脸色好看了不少,沈轻舟却突然满脸涨红。

  “没事......”沈轻舟低着头,不想看身边这两个人。他报复性的在顾万山腿上一掐,估计到了晚上一看又是青青紫紫的一片。

  顾万山疼得摸了把脸,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虚,但还是强忍着说道:“怎么能没事呢?赶紧回去,咱们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话到末尾声音都在发颤。

  沈轻舟瞪了他一眼,严重的意味不像是在和顾万山玩闹,真的有些生气了。

  被掐还被瞪的那位心里一沉,知道自己又惹着小祖宗了,立刻开始盘算着回去该怎么哄人,要是哄不好的话,估计不论是竹汀院儿还是菡萏院儿,他都进不去了。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说的也就是顾万山了吧。

  “是,应当请个好大夫看看,沈施主年纪轻轻可千万不要落下什么病根。”

  临静都这么说了,沈轻舟再想留在这里也不好意思,干脆顺了顾万山的意先回去。

  正当顾万山起身时,腿上一麻,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桌子才没有摔回去,而沈轻舟就冷眼看着他,丝毫没有要扶他一把的意思。顾万山不着痕迹地揉了揉被沈轻舟掐的地方,这也太狠了,都给他掐麻了。

  临静一直送他们到寺门,由于临静在旁边跟着,两人都是老老实实的,没打没闹,却也一言不发。顾万山不敢去招惹沈轻舟,只得时不时的看看他,似有若无的碰他一下,却不敢再做出什么过分的动作。而沈轻舟则是完全不理他,被顾万山撞到了他就不着痕迹地闪开,全然将顾万山当做空气,不过就算故意忽视,沈轻舟还是觉得气愤,只是碍于面子什么都没说。

  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出了护国寺。

  “告辞。”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行安。”

  在寺门站了一会儿,知道两人的身影看不见了,在寺门送别的僧人们才一起离去。

  只有临静在寺门伫立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才回到了竹中小舍。

  按着原路下山,沈轻舟就彻底不理他了,他本就轻功好,故意走的快些,就让顾万山跟不上了,这下山的路有格外难走,时时刻刻都要小心着,别摔下去,再加上顾万山腿上隐隐发痛,追起他来就更加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