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添香

  本想着这一劫总算是结束了,樊臻能松口气了,可顾万山却突然问道:“你知道飞隼吗?”

  樊臻一下子紧张起来了,他想着这个帮派自己之前也接触过,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知道,怎么了?”

  沈轻舟立即上前,拽过他,一下将他身上穿的那层红衣给扒了下来,樊臻的背上有道道鞭痕,却没有那妖冶的芍药花。

  这人到底是不是添香阁的人,还是说添香阁背后还有连樊臻都不知道的势力。

  “你当真是添香阁的阁主?”沈轻舟有些不相信他的鬼话。

  “废话!”樊臻立即反驳道,可一瞥见沈轻舟那杀人似的目光,立刻就噤声了。

  “那你的背上为什么没有芍药刺青。”

  樊臻不怕死的嗤笑一声:“你说的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添香阁哪还有人往背上刺青,又疼又丑。”

  沈轻舟回头看了顾万山一眼,他们都以为真正的添香阁里的人都会有背上的刺青,沈轻舟接着问道:“那你知道芍药刺青有什么意思吗?”

  “我问过我师父那个老女人,她不肯说,我也就不知道了。”

  沈轻舟还以为他和他师父的关系不错,现在听他的语气,可是不怎么样的,要是关系真的好的话,老阁主怎么会不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徒弟呢,毕竟那还是下一代阁主。

  沈轻舟灵机一动问道:“你有师姐或是师妹吗?”

  “有啊!”樊臻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不过她们都死干净了,你要给她报仇吗?”

  沈轻舟摇了摇头:“没那个兴趣。”

  顾万山觉得沈轻舟现在的进步实在不小,不过估计再问下去,他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拉过沈轻舟,自己上阵:“你和碧君夫人是什么关系。”

  樊臻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这个,不过告诉他也无妨:“没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之前在添香阁待过一段时间。”

  之前李之平说过,那真正的添香阁人背上都会有着芍药刺青,可身为阁主的樊臻身上都没有,却在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碧君夫人身上有。

  这到底谁是真的?

  看着樊臻对碧君夫人的铜铃的熟悉程度,他倒是有两把刷子。

  顾万山现在越发怀疑樊臻的添香阁和李之平所说的添香阁根本就不是一个。

  “你什么时候当的阁主?”沈轻舟突然问道。

  顾万山也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看着沈轻舟,恨不得现在就将他抱在怀了亲一口。

  “两年前啊。”只有樊臻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十分无厘头,这件事随便问一个常年住在长安城里的就知道,又何必来问他。

  两年前,李之平他说的添香阁至少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而这几年里,顾万山可没听过江湖上有那个大门派改朝换代。

  顾万山更加笃定樊臻的添香阁只是一个幌子,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假的,真正的添香阁还在背后。

  “你师父她真的死了?”顾万山压低了声音,透着一丝诡异。

  樊臻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哆哆嗦嗦地说道:“当然了!”

  其实当年樊臻杀死他师傅时只是往她肚子上捅了一刀,不过当时肠子都流出来了,应当是死透了吧。樊臻现在想起他师傅死死盯着他的眼神,还觉得头皮发麻。

  听他这么一说,顾万山心里也大致有了眉目,要不是他师傅根本没死,依旧好好地当她真正的添香阁阁主,只是樊臻不知道。要不然就是他师傅也是个幌子,不过他师傅是知道真正的添香阁的存在。

  可是若是他师傅还活着,能不找樊臻报仇吗,更何况樊臻这弟子跟她的关系也不好。

  “你为什么杀你师傅?”沈轻舟这一问可是戳到了樊臻的心窝上。

  一下子就勾起了樊臻那些不愿意回忆的事情。

  樊臻恶狠狠地回道:“你管不着!”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樊臻的师傅虽当不了他爹,但给他当个娘还是可以的。

  樊臻自小流浪,跟着一群流氓痞子混饭吃。一直到他十二岁时,流浪到长安,遇到了他师傅。

  他那时年纪虽小,衣着打扮也不将就,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还脏得出奇。脸上时常带着些伤和污渍。可就算这样师傅还是把他带回了添香阁。

  头一次知道享受到那么富贵的生活,樊臻心里是有感激的。他也曾想着将一颗真心交付出去,一辈子做他师傅的好徒弟。

  事与愿违,师傅开始了对樊臻无尽折磨。

  樊臻那颗想要报恩的心也在他师傅一次又一次的虐待中沉寂。

  知道樊臻觉得自己实力够了,对他那些同样虐待过他的师姐们下了杀手。

  开始师傅还以为是江湖上有人故意挑衅,便派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亲信去调查,樊臻便借着这机会痛下杀手,不过是否对他做过什么的,一律斩杀。

  最终师傅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樊臻也趁那时候将他师傅杀害了。

  添香阁里剩下的不过是些半大的孩子,或者是些根本不知道添香阁意义的风尘女子,作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弟子,这添香阁自然也是他的了。

  不过只怕樊臻自己也不会想到这添香阁并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噱头。

  “算了轻舟,别戳人家的伤心事了。没看见他眼圈都红了,咱们要体谅别人。”顾万山现在简直是满嘴胡说八道,也不知谁刚刚问的那么起劲。

  顾万山抱着手臂,脸上写满了讽刺。

  “太可怜了。”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出沈轻舟话语里的同情。

  沈轻舟和顾万山一唱一和地快把樊臻给气疯了。

  樊臻干脆坐下来闭上眼睛,来个人眼不见为净。

  “轻舟,我们走吧,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了。”

  “好。”

  说完,两个人竟真的走了,樊臻看了看还在晕着的崇安县主,准备将她丢出去。

  没想到樊臻刚刚碰到她,崇安县主就醒了过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樊臻,轻声说道:“臻娘子……”

  “崇安县主有事吗?”樊臻虽不喜欢女人,但眼前这位还是有点分量的,不能直接把她赶出去。

  “臻娘子,其实我仰慕您很久了……”

  樊臻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他一直都以女人的身份示人。

  他轻声咳了咳,说道:“我和你一样同为女子。”

  “臻娘子,我是真的仰慕您,欣赏您的舞姿,我没有别的意思,您能教我跳舞吗?”崇安县主解下腰中的县主玉佩,递了过去:“这个送给您,当我的拜师礼好不好?”

  竟然只是要拜师……

  原来是他自己想多了。

  他拒绝了崇安县主的礼物,说:“县主,这太贵重了。”

  “不,不贵重,师傅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您!”崇安县主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就叫上师傅了,真是甩也甩不掉。

  “当真?”

  樊臻看着崇安县主,倒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这句好他自己也曾说过。

  “自然!”崇安县主兴奋地眼里都快冒出星星了,“我保证以后听师傅的话,师傅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违背师傅。”

  只要樊臻自己不像他自己的师傅不就好了,反正只是教她跳舞,又不做别的。

  沈轻舟和顾万山离开添香阁时,路上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已经很少了,多数是些年轻人。有些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有些人却独自在某处徘徊。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顾万山刚拉起他的手,就摸到了一手血。

  “没什么感觉。”

  一直让沈轻舟感到奇怪的是,从樊臻划开他的手掌到现在,竟然一点也没觉得疼。

  “先给你包扎一下?”顾万山说着,拿出帕子抹去掌上的血。

  刚刚擦拭干净,手掌上只留一道浅浅的痕迹,可刚刚的鲜血还粘在帕子上,这是做不了假的。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顾万山嘴里念念有词,抬眸看了沈轻舟一眼,他突然捏了捏沈轻舟的手,说道,“你是不是小狐狸变得,冒充轻舟了。”

  “那你是什么变得?八哥精吗?”沈轻舟将手收回,没好气地说道。

  顾万山略微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道:“樊臻不会给你用了些其他的东西吧?你先在有没有其他的感觉?”

  “什么感觉?”沈轻舟满脸疑惑地问道。

  “呃……”

  “就是……口干舌燥,全身发热什么的?”顾万山想了好久,才问道。

  沈轻舟一拳打在他脸上,气呼呼的说:“走开!”

  刚从那地方出来,沈轻舟哪能听不出他这话里的意思。

  沈轻舟还是没有下狠手的,这一拳还是太轻了。

  顾万山紧接着跟上去,继续说道:“这次可不用樊臻了,我也能解啊。”

  他短短几句话就让沈轻舟把想问他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什么正事被他这么一搅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沈轻舟本想着好好收拾他一下,不过心想着怎么样都是自己的人,打坏了也是要他负责的。

  于是沈轻舟举起的手又缓缓放下去。

  远处一树银花璀璨,万里夜空烟火闪烁,将那星河都衬得失了颜色,草木楼阁的掩映下,人影浮动,谁掀起谁的纱帘,谁又拨动了谁的心弦。

  灯火阑珊处,落下浅浅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