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是直觉

  任何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可沉溺在爱情里,教人如何不因爱放肆?

  汤显祖的诗中:“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不知天下终成眷属的有情人,是否都曾寻死觅活过。是否不曾经历生生死死的两个人,就真是没有爱到极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所谓的爱究竟有多深?

  尹寒筱从舒夏怀里将哼哼抱了过去,然后高高举起,仰头看着哼哼无辜的狗头,说话给舒夏听,他语气间略带软弱:“哼哼,妈妈好像是不开心了呢!可是怎么办呢?今天我要跟其他女人拍吻戏,你说妈妈看了之后会不会更加不开心呢?”

  “你今天有吻戏啊?”舒夏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明知故问道。

  尹寒筱依旧仰望着哼哼的狗头,对着它说话:“就说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拍吻戏,我也不想去和别的女人亲密啊!可我这是在演戏,不是真的。毕竟演员要有敬业精神嘛!哼哼你说是不是?”

  他从来最听舒夏的话,若她对他说不要和其他女人亲密,那他宁死也不会去做违背舒夏意愿的事。若她什么都没说,可否是她真的不在乎这些?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作为演员要有敬业精神。可若她说不介意,他又该怎么办?他终究爱得卑微了些,终究不自信她对自己的感情。

  舒夏听了尹寒筱的话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语气变得严肃、低沉:“有本事你就对着我说,你跟哼哼说它能听得懂吗?”她有些郁闷,在听到他要拍吻戏时。她想,这应该是一个女人该有的反应吧!

  尹寒筱闻声,终于将哼哼放到怀里,扭头正视着舒夏,讨好地笑着:“我说,我今天要拍吻戏,你会不会吃醋啊?”

  舒夏憋嘴,话语间已经醋意十足:“你是我的艺人,又不是我的爱人,你跟谁卿卿我我,我管得着吗?”

  “怎么管不着,你得管啊!”尹寒筱现在特别开心,他一直期盼着舒夏会为他吃一次醋,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这是舒夏第一次为他吃醋。怎么说呢?如果一个人原因为你吃醋,那说明那个人真的很在乎你。他不求舒夏可以在短时间内深爱他,但他希望她可以在乎他的一切。

  舒夏的心很容易软,她本就不容易生气,现在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有点小小的不开心而已。看着尹寒筱主动服软,她瞬间就绷不住了。她终于放软语气,压低声音正经地问他:“不是说吻戏可以借位吗?”她之前看过很多八卦文案,都说演员的吻戏大多都是借位或者使用道具的。

  “嗯!”尹寒筱点头,随后解释道:“一般简单的吻戏是可以借位。”

  舒夏立即反问:“你们今天的吻戏不一般吗?”

  尹寒筱微笑着耸肩:“我也不知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拍吻戏,不知道尺度具体到哪儿。我看剧本说,是女主主动吻男主。但不管怎样,我都会坚守底线,能借位就一定借位,你放心。”他信誓旦旦的向舒夏保证着。

  舒夏只安心地点了点头,向尹寒筱投去信任的目光:“我相信你。”她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爱,或者作为一个丈夫的忠诚度。

  两人相视而笑,小小的不开心便迎刃而解。两个人在一起总要学会迁就,但若总是一方迁就着另一方,最后两人之间的裂痕只会欲渐放大,纵然两人依旧相爱,纵然曾几何时还爱得轰轰烈烈。

  苏荷单独的休息室内,房门紧锁。里面明媚动人的女人坐在舒服的沙发椅上,享受着微凉的空气。女人双腿优雅的叠在一起,一会儿低下眉眼去看放在腿上的剧本,一会儿又抬眸盯着面前镜中的自己。她的眉头始终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又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一旁闲来无事刷手机的小助理,看着苏荷今天的状态,觉得奇怪。终于,她忍不住蹲到苏荷对面,去问她:“苏荷姐。苏荷姐?”她喊了两声才让苏荷回过神来。

  苏荷不知所以地看向正眨巴着眼睛的小助理,好脾气地问她:“什么事?”她待人一向温柔,不管是对待公众,还是私底下对待其他人。她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她只知记忆所及,她每天都告诉自己:今天也要保持微笑、也要善良体贴、也要谨言慎行。

  “没事。”小助理嫣然一笑,转而露出担心的眼神,“苏荷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感觉你从筱也那儿回来后就一直不在状态。”因为苏荷平时待人很好,小助理也不例外,所以小助理偶尔会跟苏荷聊超出工作范围的事情,就比如现在,她会关心苏荷。只是,她跟着苏荷以来,很少见苏荷有不在状态的时候。

  “我有吗?”苏荷有些心虚地反问。

  小助理果断点头:“当然有啊!我在姐身边也待了很长时间了,姐的脸色我还是能看懂的。”

  苏荷浅笑,转而压低声音召唤小助理靠近自己一点,然后在她耳边低语:“你有没有觉得筱也和他的经纪人夏尔,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夏尔是筱也从国外带回来的经纪人,关系肯定不一般啊!”小助理听后理所当然的回答,但她看向苏荷的眼神更加疑惑了。在她的认知里,苏荷姐从不会八卦别人的事情,更不要说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了。所以,她现在显然惊讶,更多的是好奇,苏荷怎么会突然提起筱也和夏尔呢?

  苏荷赶紧轻拍小助理的肩,小声道:“你声音小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像筱也这样高冷的人,怎么偏偏对待夏尔脾气那么好呢?”

  小助理愈加疑惑道:“我感觉筱也虽然看着高冷,但对我们每个人脾气都还可以啊!再说了,筱也和夏尔一起回国,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也很正常啊!看破不说破嘛,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小助理口无遮拦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顺便向苏荷提出了疑问。

  苏荷跳过疑问,只是小声说道:“筱也对我们的脾气好和对夏尔的脾气好,完全是两码事。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难道你没有觉得筱也看夏尔的眼神跟看我们时不一样吗?”

  小助理无辜地看着苏荷,摇着头弱弱地说道:“姐,不一样也正常啊!我们跟他不熟。再说,我可是一只母胎单身狗,怎么分得清这些啊!”

  “算了,跟你一个小姑娘说不清楚。我看剧本了。”说着,苏荷轻叹一口气,又低下头继续翻看剧本了。刚刚一直走神,所以心思不在剧本上。她这才发现,她和尹寒筱今天居然有吻戏,她盯着剧本上吻戏的内容,一丝不好的念想浮上心头。

  剧组的时光总是溜得很快,时钟转瞬便越过了十二点,来到了下午的地盘。苏荷和尹寒筱的吻戏是今天的第二场戏,剧本内容大概是女主深情向男主表白后,含着泪主动去吻还没从女主的告白中反应过来的男主。所以尹寒筱的表演比较简单,只要站在那儿露出该有的表情和反应就行。

  拍吻戏前,苏荷又特地来到尹寒筱的休息室,以示关心,她的笑容依旧明媚,和尹寒筱说话时的语气却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舒夏觉得,此时说话的苏荷更像是一个友好对待新人的老前辈,这竟让她对苏荷生出一丝崇拜。

  苏荷说:“筱也,听说这是你第一次拍吻戏,我怕你会紧张,所以过来看看你。你千万不要觉得害羞,吻戏其实很常见。你想着我们这是在演戏,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我们做演员的,得有敬业精神,你说是吗?”

  “嗯!”尹寒筱专心地听了苏荷说的话,却只是应声。苏荷发现,不管她说什么,他做得最多的就是点头或者只是应声,她不喜欢他这样冷淡的态度,即使他可能对待很多人都是如此。

  今日第二场戏就这样开拍了,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今天会有吻戏,感觉所有人的情绪都比较高涨。当然,除了舒夏,今天的舒夏估计得在一众演员面前演戏,她想想就觉得好笑。

  这第二场戏分两次拍,先是拍女主深情和男主告白。尹寒筱穿了一身警服,腰板挺直着站在女主面前,面无表情,眸中无情。

  而苏荷则穿得一身素白的连衣裙,她的眸中饱含深情,却像个小丑一样站在离尹寒筱一米的地方。她先是卑微地轻声表达着自己的爱意,说到动情处,声音开始时高时低,不知何时她的眼中已含着泪花。到最后,她几乎耗尽力气对着近在咫尺的尹寒筱撕心裂肺地呐喊:“你可知道?我爱你啊!”然后瘫坐在地上。

  自始至终,尹寒筱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悲伤的情绪在空气中凝结,片场的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半分钟后,导演大喊道:“好,卡!”

  片场响起了激烈的掌声,在一旁观看的舒夏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她想着,苏荷不愧是一线大牌,这样用情的戏也是一条过,演技果然让人折服。刚刚她差点没哭出来,果然在现场观看表演,更容易被带入。

  舒夏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很无知,竟然因为演戏无端吃起了苏荷的醋,而现在人家正敬业地在这儿演戏,她竟有些自愧不如。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松了一口气,吻戏又如何?她现在是看戏的人。

  导演喊卡后,尹寒筱在原地愣了半秒,他低下眉眼、睫毛微颤,没人察觉他眸中曾闪过一丝苦楚,就连一直盯着他的舒夏也未发现。

  刚刚看苏荷的表演,他心动了,即使他也是戏中人。他的心动不为其他,只为苏荷演出了他的曾经。曾经的他多想撕心裂肺地说出那句:“我爱你啊!”可偏偏他没有戏中人的勇气。还好现在,他如愿以偿。

  爱一个人,那声起码的“我爱你”,怎样都该说出口,哪怕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