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暂避其峰,离宫!

  可说他们感情好吧,两个人在人前却很少对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难得出现——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双方都在刻意避免。因为就算偶尔“碰”见了,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各自别开视线。总之,就是有那么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尴尬……

  可是对于其中的原因,两个人却都是有志一同的讳莫如深,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知道确切的理由,包括他们的那对双生子凌星、凌辰,也包括月皓纭和罗廷玉。

  “他们俩都不是普通人,胸中自有丘壑,你在这边再担心也没用。”拍拍好友的肩膀,他的冷脸难得笑得如此畅快,“朕只给你一个时辰回府打包行李,然后立刻出发——圣旨随后就会送到的,放心!”

  不理会某人的怪叫,月皓纭心情大好地起身返回书桌,开始草拟圣旨。以他对罗廷玉的了解,好友也就是叫叫而已,这种国家大事罗廷玉真的去做了就断不会打折扣。

  “送”走上将军后折返的白仁嘉,看到皇帝终于恢复正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陛下可是要奴才亲自去上将军府上颁旨?”

  怪不得是从小伴着长大的亲随,白公公比任何人是了解这次“搬救兵”的举动绝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即使是九五之尊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抗衡整个体制不是?所以他才提议由自己亲去传旨。

  果然,月皓纭闻言立刻赞许地点头,放下手中已经书写完毕的明黄锦缎,明知四下无人的他还是压低声音道:“公公就辛苦一趟,待墨迹干了之后亲自把这道圣旨送去将军府;另外,朕准备暂时微服离宫。”

  “离宫?”

  “是!廷玉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去边关,他只身轻装,速度应该很快,但是边关毕竟路途遥远,一来一去少说也得十天左右的时间。”这还是基于这师徒两人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的前提下,“慕容尚书的脾气一向倔强,这次连郑相的支持都争取到了,就更不会罢手。朕不离宫,难道还让他们继续重复在早朝上演出今天这番闹剧吗?”

  月皓纭早就看得通透,如果自己不离开,那急召镇南王回朝的行动就没有任何意义。他若是是非不明的昏君还好,可以耍无赖、也可以威胁甚至真的砍了这些国之栋梁;可既然他不是,那么等到十天后冷戎姗姗来迟的时候,他恐怕早就被逼得妥协了!

  “暂避其峰确实比硬碰硬好得多……”

  “不错,所以朕决定今晚就悄悄离宫。明日的早朝,你就替朕称病,今天闹了这一出,朕发发脾气停一天早朝也是正常的事情。”月皓纭眯了眯眼,视线看向殿外虚空中不知名的某一点,“到了后天,你就宣布说朕决定随上将军一同前往南域边关劳军。那时候天高‘皇帝’远,就算是郑相,也没有办法了……”

  以白仁嘉的精明亦不得不承认,月皓纭此计连消带打、大妙不凡,只是——“陛下您一人孤身在外,奴才不放心啊!”

  “朕只是出外十天——”

  “十天可是一百二十个时辰,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真要有什么危险,一个对时就能要人无数次命了!脸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白公公瞬间站直了身子,气势竟不输月皓纭般逼人。

  “……朕微服前往云夜山庄狩猎,随行带上御前侍卫穆征等十人。公公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他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睛地躬身作揖,“那奴才便恭祝万岁爷旗开得胜、满载而归了!”

  *

  策马在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原上奔驰,任凭凛冽的狂风迎面吹拂。身后的斗篷被鼓荡得猎猎作响,却毫不影响月皓纭感受自由的心情。高高在上的君王很少有机会可以如此放任自己驰骋,畅快的感觉令他稍稍放松缰绳,不对胯下的千里马做任何人为的约束。

  月皓纭的爱马除四只马蹄外通体黑色,以国都而名之,也叫墨夜,奔驰起来犹如乌云踏雪,饶是以穆征为首的侍卫们拼命策马都跟不上。

  “陛下!”急切之下,身材高大、一向沉默寡言的穆征也忍不住出言,希冀能让月皓纭的速度慢下一线。谁知他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一晃眼便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了。

  “驾!”狠狠抽了自己的爱马一鞭子,出身军旅的穆征对坐驾一向爱护,但此刻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今时不同往日,皇帝身边没有前呼后拥的侍卫群,只有他们几个,若是有什么闪失,他回去可怎么向白公公交代!?

  无限感激今天的天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这才让他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失去月皓纭的踪迹。但是一直这样下去马力势必不能持久。穆征那张忠厚的黑脸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了:“陛下,请慢一点!”

  行进间,远远的地平线上突然跳出一道碧浪,墨绿的色泽和青葱的牧草分际明显,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一片树林。月皓纭的马因此渐渐慢了下来,见状,穆征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并没有放慢自己的马速,反而一鼓作气地冲到了主子的身边。

  “吁……”费力拉住马缰,穆征他们有规律地围着月皓纭绕圈子,熟知马性的人都知道,疾驰之后不能让马匹立刻停在原地。“陛下,您骑得太快了!”

  御前侍卫直截了当的指责让月皓纭略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墨夜的速度太快,他不过才稍稍放松缰绳,便甩开了和穆征他们的距离。明了他们职责在身,当皇帝的人很干脆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没办法,谁让他这个“明君”一向都是那么平易近人呢!

  “有劳穆侍卫,朕下次会注意。”

  “那陛下是要入林,还是返回行宫?”

  月皓纭撇了撇唇,他们总是巴不得他整天都待在行宫里,好像只要一出宫,他就会碰到刺客一样!“天色尚早,今天说是要出来狩猎的,朕的弓都还没有开过,回去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