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哥哥！”一袭青衫蓦地进入眼帘，凌儿抬头望入一双似笑非笑眸子的同时，娇柔的呼唤也逸出了口。

　　最后一丝迟疑自月皓纭的黑眸中褪去，加快脚步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他的左手已经先一步探出，将她不小心披散下来的发丝理到耳后。“常侍告诉我，你今天又是过了未时才用得午膳？”

　　“……那是因为我……起来得晚……早膳也用得晚啊……”凌儿绞尽脑汁好容易才找出一个尚算合理的借口，真奇怪，月落王日理万机，今天怎么会有空关心这件小事呢？

　　她不知道，月皓纭之所以会想到这茬，完全是因为今天白仁嘉找到他、送上膳食的时候，也已经过了未时了。饿过头的腹间钝痛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身强力壮的他尚且感到不舒服，更遑论一向娇弱的凌儿不是？故而他一听到茉莉的“告状”，便急不可待地“质问”了起来。

　　“那并不是理由——更何况，凌儿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晚用膳的吗？”

　　“我——是凌儿习字忘了时间！”

　　“嗯！”点头，月皓纭拥着娇柔的她坐下，很满意对方的坦诚，“凌儿之前答应过朕什么？练习书法是好事，怡情养性；但是日夜废寝忘食却未免过犹不及了！”

　　他说得或许夸张了一些，毕竟日常都有他和女官们盯着；但是凌儿对于临帖的“热情”确实已经到了迷恋的程度——她可以不看书、不吃饭，仿佛只要手上抓着一支毛笔，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

　　为此，月皓纭三天前还特意和她恳谈过一次。不管是出于某种吃味的情绪也好，还是真的只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他真的不希望凌儿这才刚刚将养得有些红润的脸色，再次憔悴下去。要知道，她的脉象可是连徐医正都觉得蹊跷的不是吗？！

　　面对明腾帝的义正词严，凌儿一时嗫嚅地说不出话来。老实说她也并非有意如此，对于月皓纭的话向来言听计从的她，闲暇之时也确实将他的嘱咐放在了心上。但是不知为何，只要她一看到字帖，那字里行间所隐藏的某种疏狂的情绪就会深深地吸引住她，令她忍不住就想铺开宣纸临摹——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主观上无法克服的“入魔”了！

　　然而凌儿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形容这有些虚无缥缈的情绪，她本就不善言辞，一急之下则更是脸涨得通红，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倒是月皓纭看得心疼，只好自己设法为爱人找台阶下：“好吧，是朕之前没有说清楚！看来‘尽量’这个词对于凌儿来说，过于模糊了啊！这样，凌儿是不是可以答应朕，从今天开始，每天习字的时间不超过三——不，两个时辰呢？”

　　“两个时辰？”秀眉轻拧，她看上去不是那么愿意，但是在月皓纭直勾勾的眼神的注视下，愣是忍住没有摇头。

　　“一张一弛，方是文武之道！”他也曾发奋习过字，知道要写出一笔好书法，不付出格外的努力是不可能的。但是柔弱如凌儿者，每天如此高强度地集中精神，怕是书法还没练好，身体就先垮了！她又不需要去参加考试，循序渐进方是上策啊！

　　不过，忙于政务的月皓纭从来都没有看过凌儿这几日来的习字，如果他看过，也许就不会有什么循序渐进之类的想法了。只是他幼承庭训，书法本就有一定的火候；其后师承镇南王，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心下多少有几分自傲。凌儿既没有开口，他没事又岂会勉强自己去看些不入流的“习作”呢！此番出言规劝，亦完全是出于关心爱人身体的立场。

　　“好，我答应纭哥哥就是了！”体会到他的用心，凌儿除了应诺，还能反驳些什么呢？“可是凌儿今天应该已经写了有两个多时辰了……”

　　为她的“坦白”哑然失笑，他忍不住在她姣好的颈项间印下一个甜美的吻。“那今天晚上就不写了呗！朕陪凌儿用完晚膳后，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可好？”

　　“嗯！”她先是点头，但是旋即想到，每次的清夜池之旅最后总会发展成那幕令人脸红心跳的场景——如这般想也不想地点头，莫不是显得她的迫不及待？好羞人啊！

　　月皓纭一时之间自然无法猜透凌儿心中的柔肠百转，只觉得那晶莹粉透的面容，令他看得瞬间便失了神。隐隐有些后悔自己适才的提议，还用什么晚膳呢，他现在只想抱着怀中的她直奔寝殿的说！

　　不过幸好他及时想到，自己才刚刚“教训”过某人为了习字而晚用午膳的事情，如果他为了更加离谱的事情便推迟晚膳的话，岂不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终究拉不下这个脸，月皓纭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方能说服自己的唇离开凌儿颈间滑腻柔白的肌肤。将下巴磕在她的肩窝里，他闭上眼睛，花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方才调匀了呼吸。

　　唯恐破功，他不敢再让凌儿腻在自己的怀里，近来明腾帝可是越来越不相信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了！扶着她纤细的腰起身，月皓纭朝凌儿笑了笑，然后转身招来女官，命令她们传膳后，再去安排移驾清夜池的相关事宜。

　　站在他背后的凌儿听着他事无巨细的交代，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只要一想到用膳、尤其是在月皓纭的监督下用膳，她就会忍不住头皮发麻。大部分时间都明理而冷静的明腾帝，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让她既为他的怜惜而感动，又为他的固执而懊恼。

　　所以在他转头回来之后，为了缓解自己又开始逐渐紧张起来的情绪，凌儿盲目地开始寻找一切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的话题：“纭哥哥今天过得如何？早朝还顺利吗？”

　　基于凌儿对政治完全没有概念的事实，月皓纭知道这纯粹只是她在没话找话。然而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在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思及之前和冷戎之间的那番对话。肩膀下意识地绷紧，他下午在御花园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能若无其事地回到静夜宫，此刻却只为了凌儿的一句话便前功尽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