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平静湖面起波澜,清逸闹剧惹央乐

  这边江袖音见姜隐容这般模样,不敢耽搁.随即退出殿外,往内务府而去.

  不消片刻功夫便见江袖音回了央乐斋.这会儿姜隐容斜卧于那张黄花梨制成的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支南国进贡来的血红玛瑙镯.这镯子江袖音自然认识,这是当年端贵嫔入宫不久蒙获圣宠时候皇帝赏赐给她的,后来她又转送给了姜隐容,为着这只镯子,还险些让皇帝责罚,也受了一阵子冷落.这会子姜隐容把玩观赏这镯子,江袖音不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却上前几步,与姜隐容回话.

  "主子,奴才刚去问过了.黄公公说端主子再有五日便离宫半载,该从静禅寺起身回宫.这路上行程怕也要个三四日.估摸着不出十日,端主子就该回来了.还叫奴才回来问一句,要不要现下就准备宴席,待端主子回来好为她接风."

  江袖音话音刚落,姜隐容便回头瞪她一眼,开口之时声音明显有些清冷:"过些时日再说,让他先准备着大选后小主们的吃穿用度吧,操心这些子没用的.内务府总管太监做久了,他反倒不知孰轻孰重了?"

  江袖音这下才明白了几分.只怕是恭和夫人的话正经影响到了主子才是真的,以往时候端主子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主子要亲自过问一番的,生怕屈着端主子一点.若不是为这个,他黄海全也不会特意问上一句要不要准备接风宴席.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他反倒惹了一身的骚.

  又见姜隐容挥了挥手,她便退了出去.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不由叹了口气.主子入宫五载,端主子跟着主子这些年,只怕如今,为着恭和夫人的一番话,天是要变上一变了,也不知端主子这趟出宫,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约是过了一个时辰,江袖音再回到内室的时候,姜袖音正翻看手上的宗卷,江袖音面上有些慌张,轻唤了一声主子.姜隐容不由抬头看她一眼,微微蹙眉:"什么事这样慌慌张张的,也不怕底下的奴才们笑话你."

  "主子,这次怕是坏了事.诚妃娘娘宫里头,闹起来了."江袖音又上前几步,神色慌张的言道,"刚刚打发人过来请主子过去,说是诚妃娘娘压制不了了,需得主子过去治住."

  一番话使得姜隐容搁置了手中的宗卷,看她一眼,问道:"到底什么事."

  "奴才也不大清楚,过来传话的是个小宫女,也没说清楚,只说是那宫里头的瑾贵人闹了起来.至于原由,她却是没告诉."

  "荒唐!诚妃也越来越不会做事,吩咐人传话都不知道找个机灵的来."说着,思忖了须臾才起了身.江袖音便赶忙吩咐外头准备宫辇去.

  宫人们见自个儿主子面色不好,便一刻也不敢耽误.须臾方至诚妃的清逸斋外.

  这诚妃本姓顾氏讳媪安,原是鸿昌二年大选入的宫,在宫里四年光阴,一直也是不温不火,但为人却是心狠手辣的.居于和云宫妙清殿,好歹二品妃位,自然理着一宫事物.

  这会儿姜隐容进了她的殿内,却见到的是几个宫女与那瑾号贵人拉拉扯扯,那贵人本姓周,讳采仪,两年前入宫封作了贵人,便居在这妙清殿的绿睦堂中.姜隐容见到这番景象,不由大怒.

  "这般模样是成何体统!天家的妃子,瑾贵人你仪态何在!你们这一群下作的东西,也敢跟主子拉拉扯扯.都不要脑袋了吧."说着便往上位走去,顾媪安也适时的让离上位,退在一旁.

  下头原本闹在一起的人儿,听着这声威严的呵斥,也赶忙散开,各自跪在殿下.姜隐容却是先打量一旁的顾媪安一眼,颇含讽刺的问道:"诚妃就是这么打理和云宫事物的?"

  一旁的诚妃身子一僵,片刻却笑语:"懿妃姐姐也莫怪臣妾,瑾贵人来臣妾这斋里大闹起来,臣妾只好让下头的宫人拦着她."

  听了这话,姜隐容瞪了她一眼后,将跪在下头的人儿扫视了一番.蓦地一拍桌案,道:"来人!"

  殿外侍候的太监们听着传召才入了内,便听姜隐容又道:"把这些个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的下作东西带到内务府去,给一顿好板子扔到暴室去.本宫就不信,这宫里头主子不如奴才命贵了."

  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顾媪安.下头的小太监听了这话,看看顾媪安,又看了看姜隐容,随即把那一群高呼饶命的宫女带了出去.只留了周采仪云鬓不整跪在殿下,顾媪安面色微变难看,姜隐容才开口.

  "瑾贵人,现在,你是不是该给本宫一个说法了."

  周采仪跪在殿下,轻拭脸上泪痕,愤愤的开口道:"懿妃娘娘明鉴,内务府自打过了年来,频频克扣臣妾一应用度,臣妾多番上诚妃娘娘讨说法,娘娘却屡次推脱.臣妾实在是无奈之下,只得来闹."

  "荒唐!内务府是为天家做事的地方,哪里有克扣你的道理."恰巧清逸斋的宫人奉了茶水,姜隐容品了一口,搁置茶盏才笑语,"瞧瞧,诚妃这儿茶水吃的都是大红袍,你二人同在一宫,哪里能克扣了你的用度."

  "娘娘明察.诚妃娘娘掌一宫事物,位居妃位,自然不是臣妾比的上的.内务府那帮奴才是什么样,娘娘心下也清楚.若不是臣妾宫中用度缺了,臣妾怎么敢来诚妃娘娘这儿闹呢."

  听了这话,姜隐容才轻抚额头,片刻转头问了顾媪安一句:"这事,诚妃的确不知晓?"

  "臣妾确实不知."

  姜隐容轻哼一声,于江袖音道:"去内务府传召黄海全,这事本宫今日一定要查."

  江袖音得了旨意便俯身退出.一时间,清逸斋中各人各怀心思,也无人再敢言语.一会儿工夫,江袖音便传了内务府总管太监黄海全来见,这黄海全一入内,见得这番架势,便知事有不对,跪在殿下给姜隐容请安,却为姜隐容生生打断.

  "黄海全,瑾贵人说,内务府连月来克扣她宫中用度,可有此事?"

  一句话吓得黄海全一阵哆嗦,却看了一眼顾媪安,吞吞吐吐了半天,惹得姜隐容动了怒.

  "本宫问话,你如何答就是.这般吞吞吐吐,可是却有此事."

  黄海全这才点了点头,周采仪跪在一旁便又小声抽泣起来.姜隐容却是一手拿过一旁桌案的茶盏摔了下去,砸在黄海全面前.

  "今早你叫袖音来问本宫,要不要给端贵嫔准备接风宴席.哼,这会子就出了瑾贵人这么挡子事.黄海全.."微微一顿,身子前倾几分,微眯眼眸,阴沉说道,"你这内务府大总管,做的不错嘛."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了.娘娘恕罪啊.."黄海全一面求饶,一面不停的叩头.

  "行了.本宫且问你,你又是因何克扣瑾贵人用度.这宫里头,到底是贵人大,还是你大."

  "自然,自然是瑾小主大.奴才,奴才也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干出这样的事.懿主子就饶过奴才这一回,奴才往后再不敢了."

  姜隐容似是并不愿为这事与他多做计较,训斥了几句,叫他自己回内务府,按规矩领罚,又责令将前几月短缺周采仪的物件都补填回来,才放他回去.这边安抚了周采仪几句,也打发她回了自个儿的绿睦堂,不予责罚.

  "诚妃就没什么好跟本宫说的吗?"这边打发了她们,姜隐容便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着顾媪安,似是要兴师问罪.

  "娘娘要臣妾说什么?"顾媪安也不去理会,兀自走到殿下落了座,让人奉了茶,就这么直直的盯着她,反问了一句.

  "你身为和云宫首位后妃,掌和云一宫事物.瑾贵人之前来你这儿讨说法,你若是应上一回,她今日也不至于来闹."微微一顿,嗤笑一声,又道,"更可笑的,是你诚妃非但不劝着她,反倒叫一帮下作的奴才去拉扯她.本宫且问你,若是今日伤着她半分,诚妃你是不是甘领责罚?"

  顾媪安却只悠哉品茗,好一会儿才笑语:"不然娘娘叫臣妾去拦她吗?若是为这伤着臣妾,娘娘又如何说?"

  斜睨了姜隐容一眼,才又说道:"她自然是不敢上娘娘的央乐斋去闹的,那就活该臣妾受着难了吗?"

  "一派胡言!你这般作为,叫各宫日后如何看,若是各宫都效仿,本宫还如何掌宫."说着反倒放轻了语气,言道,"你入宫四载,是不是也想跟着前头的十几位,再跟颦衣姑姑学学规矩去?还是想到贞女楼去熟读宫规,好好反思如何掌一宫事物呢?"

  "你..."顾媪安听见贞女楼三个字时,脸色明显变了变,片刻才哼了一声,说道,"娘娘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要正礼法,显示娘娘您的威仪,又何必拿臣妾开刀.娘娘自个儿冲撞太后娘娘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套说辞了."

  向上打量姜隐容一眼,才又言道:"各宫若是要看着臣妾做事,那娘娘这个拿凤印的,也就太没威严了.娘娘与其想着如何惩戒臣妾,还不如想想如何正了这宫里的风气.她一个小小贵人都敢这么来闹臣妾,保不齐明天就有个要上天的主去闹娘娘了."

  "好,甚好.诚妃这是要教本宫如何做事了."姜隐容呵呵一笑,兀自起身下殿,走到顾媪安身边时,却又言道,"本宫自然会叫你心服口服的领罚."

  说吧便甩袖离去.

  "袖音,你吩咐人通知各宫主位的娘娘们,今儿晌午本宫要在央乐斋摆宴.本宫便不信,治不了她一个诚妃."才出了清逸斋上了宫辇,姜隐容便吩咐到.江袖音颔首言道记下了.姜隐容勾笑打量了一眼清逸斋,才吩咐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