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家的方向

  柳笛静静的听她说,优美轻柔的声线不同于大多四川女孩子的泼辣劲,她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突然开始觉得有了的东西就要努力思忖它们存在的意义,有些人有些事,你放弃它一次都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她说自己深有体会,她终于无顾忌的对他提起了顾逻,她曾经深爱的那个人,她爱他已经爱到把他当做了此生唯一能陪她一声的人,无论贫穷或幸福,她都会毫无顾忌的跟他走。她说她终于懂得后悔了,她太任性了,朋友以前说她不懂关心人原来是真的,她自己一步一步的逼着顾逻远离了她。

  从始至终柳笛都没有插嘴,耐着性子等着她肯把那些压在她心里的担子都卸干净。自己跟袁回的事就是一个突破口,已经被林浅析找到了。

  下午跟着新认识的年轻女孩子沈蜜去逛商场,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宾馆,好几件美美的春装试穿的时候效果都特别棒,毫不犹豫就全部埋单带了回来。年轻女孩子难免的虚荣心,林浅析过去两年的经历,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从前穿不下的漂亮衣服现在都可以轻松上身了。

  晚上铺开笔记本写日记,其中有几句话,她说:“现在的小资生活让我很开心,再没有什么可以让我觉得很强烈的幸福感,但是我还可以开心,没有人可以阻止。”

  日子轻轻一晃日历已经翻到了三月,年后的气氛在大街小巷都淡了下来,开春的空气也温暖宜人,偶尔坐在河边晒晒太阳,整个人都跟着暖烘烘的。

  好几次接到柯爱的电话,问林浅析什么时候回去,潜意识里,她好像就是束河的人了,不是旅行,是回去。

  日子平淡如水,跟柳笛在一起的时间明显比不得还没离开成都的时候,从上回的通话过后也只是在某天下午在商场遇见了袁回,没有柳笛在期间的两个女孩子明显的多了客气,不复之前的亲密。倒是傅方德回来之后会经常让安安打电话给林浅析请她过去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傅方德有一次漫不经心的对她提起于様,还说起他的不容易,年纪轻轻的仿佛无坚不摧,在商场摸滚打爬这么些年,伤痕累累却始终不易的坚持着。

  林浅析没敢多想,傅方德口中的于様,俨然是一副成功人士的楷模,之前的点点心动,一时让她不知该如何自处。她自认为不是顶聪明的女子,尤其是在人际交往的问题上,她做不来那些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真假话,她只是喜欢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许这样的缺点可能让她在尘世中不够圆滑,棱角太过明显的人只是这个社会的牺牲品,但有的事情,不喜欢的时候就不去懂得,不去学会,何尝又不是一种快乐?

  在成都散漫的过了足足两个多月,心里牵挂着病中阿离,林浅析一路转车又回到了束河。

  刚进了镇口,四处勃然的生机已让一路沉闷的嗅觉如临阳光,置身花海一般,短短两个月时间,时间已经将她走之前斑驳苍白的古镇变得她想象不到的春光洋溢。

  林浅析到的时候才是上午十点多一点,镇口上晒太阳的人们多跟她相熟,此刻见了她拎着小小的行李箱,都是抱着极善意的笑打招呼,林浅析也一一回应。

  由于走之前客栈被于様做主退了,林浅析便先去了萦回,阿离赫然就坐在花店门口张望着对面古老的木楼,眼神迷茫得让人心疼,脸色比她走之前更加苍白疲惫,整个人瘦的像是随时一阵风都可以吹走。

  林浅析该知道他在想什么,阿离说他从来没有期待过夏仪会抛却一切找到他。但林浅析却一直都明白,他说的不期待,只是怕让夏仪独自去面对,他比任何人都期待此刻能有爱人陪在身边,但若未来留给爱人的只有无尽的苦痛,他只能遗憾的独自走过人生最后一程。他爱她,只想更爱,愿意尽自己最后的努力为她营造一片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飘忽的眼神划过青石板的街道,看见了那个依然裹得像只熊的女子,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眼睛也粘上了一丝笑意。声音比往常多了点沙哑,他说:“怎么不进来?”

  咽吞下不合时宜的情绪,林浅析扬起最纯真的一抹笑,“看你想得这么入神,怎么好打扰呢?”边说边跨上台阶朝阿离走去。

  “左右不过乱七八糟的一点事,新年过得不错吧,怎么还是没胖点的样子?”

  林浅析放下行李,撅着嘴转身,“被以前大胖子的生活过得烦了,怎么还敢长回去。”

  阿离又笑,“女孩子还是长点肉来得好,太瘦了身体都会跟着差。”浅浅笑意的眼睛,莫名多了点疼惜,只是林浅析转身在行李箱里翻找着东西,没有注意到。

  “以前倒是经常生病,不过回去两个月我可是一次感冒都没有的。”如负重势般,她终于把一包包装精美的袋子递给了阿离,还俏皮的说道:“我可有记得给你带特产的哦。”

  接过袋子,抚摸着上面的商标和字样,阿离有些哽咽,就像当年还在大学之际,他在火车站接到夏仪,小妮子迫不及待的当着车站人口众多的场合当场开了行李箱献宝似的拿出给他带的特产。

  物是,人非。

  下午去看了柯爱和杨佑,一大袋的特产让柯爱窝在杨佑怀里一个劲儿的边吃边夸林浅析,搞得后者坐在沙发上怎么都觉得有点小尴尬,脸红红的才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

  都快下楼梯了还听见柯爱夸张的调笑,她说:“浅析啊,要不姐姐改天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吓得林浅析飞快的逃离了是非之地。

  一路上脸上的红晕都没有褪下去,真是的,走之前就不应该让他们碰见了于様嘛,害的现在她怎么解释都没用。

  为了离萦回更近,林浅析干脆在旁边院子里住了下来。

  院里种了不少的花草,远远一看诚然有了小花园的感觉,三月中旬,花朵竞相开放,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整室迷香,又好在味道清淡,一天天下来,倒是比顶级的熏香还让人觉得舒适。

  林浅析的卧室坐落在东南角,一推开窗就能遍观整个院子的风景,窗台上由此也少了那束一直不可替代的满天星,换上了一串她某天在一个当地人铺子里无意中看到的一串漂亮风铃。民族的饰品用色一向大胆,大红大绿凑在一起强烈的视觉冲击力给很多东西附上了原本不可能有的风采,林浅析一向很喜欢。

  因为远在北方的父母给自己的快递送到了,柳笛一下了舞蹈课就骑着脚踏车直奔传达室,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看见是柳笛,放心的让他自己在一大堆物件中自己寻找,自个儿乐得坐在外面晒太阳。

  柳笛翻过一个又一个封存细致的包裹,中间夹杂的一个似文件的快递上的三个字吸引了他的目光,上面赫然写着林浅析,一看时间已经小半个月了。剔出快递,寻到自己的包裹便一起带出,大爷依然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沐浴阳光。

  柳笛笑笑的叫醒大爷,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快递,说:“大爷,这份快递是我朋友的,她现在休学了,我给她一起带走了啊。”

  “哦,那你可得把你名字签记录薄上了呀。”大爷眼睛睁开了一下又闭上了,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已经签了,我先走了。”

  老大爷没有吭声,柳笛用袋子把两件东西装好,便又骑着脚踏车去食堂吃午饭。

  没赶上人少的时候,柳笛排了好半天队才打到一份小炒肉和炒青菜,一个人找了个角落便坐下来。

  “中午还吃这个啊?”清爽“中午还吃这个啊?”清爽不失柔和的声音在埋头吃饭的柳笛头顶响起。

  一听声音便知是袁回,小心的剔出菜里的花椒,一边问她:“吃饭没?要不给你打一份?”

  “早吃了,闲着没事干,来体验体验我们的大学生活。”袁回顺势坐到了柳笛左边的凳子上,身上赫然穿着今春艾格校园系列的一套格子裙,脸上淡淡的妆容,倒是显得整个人清纯可人,看不出一丁点的社会气息。

  柳笛偏着头奇怪看了她两眼,又埋头消灭餐盘中的食物,“这还是全副装备啊。”

  “当然得做全套的了,诶我说,你们学校的小妹妹个个都挺水灵的呀。”

  “那是自然,有艺术学校满是歪瓜裂枣的嘛?”吊儿郎当的语气估计被林浅析一听到会吓一跳,但是不同的人相处自是有不同的方式。

  袁回没与他计较,只是对着满室的阳光细细欣赏自己刚做的精致指甲,淡淡的描金,精妙的花纹,配上《红楼梦》里描写晴雯的葱管般的长指甲。第一次被她们硬是拉扯着去做了指甲,倒也蛮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