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转折

  良嫔听得黛月惜那一番不咸不淡的话,脸上一阵儿青一阵儿红的,不过她向来脸皮磨得厚了,自是不放在心上,她眼中的正主儿还没来,这戏断没有早早散场的道理。

  “是臣妾惊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是臣妾有罪。”良嫔垂首认错,却丝毫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众人更是有些看不懂了,这是又要唱的哪一出?

  “要不今日就散了吧,良嫔你身子刚刚有所好转,就来这么哭闹一场,情绪波动太大对你的胎儿也是绝没有好处的。”云青缇看黛月惜一副闲适自得的样子,便知晓她丝毫为把良嫔的指控放在心上,心里便也放宽了许多,好心劝着良嫔,也不过是看太后早已是乏了,想早早结束这场闹剧罢了。

  良嫔依旧跪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儿地抹着眼泪,沉默着不肯回云青缇的话,也不肯起身。

  “这般不懂规矩,哪里有嫔妃的样子!如此坐在地上耍赖,和乡野村妇又有何分别?珠儿,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云青缇实在看不下去良嫔如此有辱后宫脸面的行事作风,更是严词呵斥了良嫔的丫鬟。

  如今良嫔可是金贵得很,打不得骂不得甚至说也说不得,可是做丫鬟的也是这般没分寸,连自家主子也看顾不好,可是真真儿的该罚。

  在一旁静默的候着的珠儿也着实冤枉,脑袋里还回想着早间来慈安殿请安之前主子在自个儿院里的吩咐,一时心下紧张忐忑,自是反应都迟疑木讷了许多。

  如今听得云妃娘娘怒气冲冲的候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更是突地一跳,连忙跪在地上告罪。

  “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众人看珠儿如此怪异的反应心里都有些生疑,不过是云妃发了火,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幅模样不是?

  良嫔眉头微皱,心里想着这还真是个不成器的,“咳、咳。”轻咳一声,眼神暗示自家不争气的丫头注意场合注意分寸,莫要忘了早间自己的交代,今天这一出演得划不划得来,可就看珠儿的了。

  珠儿连忙跑到良嫔身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这主子如今可是顶顶金贵的,她的吩咐虽是极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她也不得不从啊。何况她也跟在良嫔主子身边那么多年,在当今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在良嫔还只是个庶妃的时候,她就已然跟在良嫔主子身边了,良嫔主子早上也说了,定然会保住她的。

  “皇上驾到——”殿外传来管事太监的通报,随后一明黄色身影便忽而入殿来。

  “皇儿给母后请安。”司马珣恭敬的给太后见了礼,至于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良嫔,他并没有理会。来的路上也听过去报信儿的小太监提过了,良嫔今天哭闹之事是之前也跟他提过的,被他冷然回了,本以为早已不惦记这回事儿了,没想到这会儿却又旧事重提。他向来厌烦有人忤逆他的旨意,良嫔既是不愿继续安心享着现在的荣宠,那边早早一旁呆着去,大家也都省心了。

  “皇上吉祥。”待司马珣给太后见完礼,一众女人也忙着恭恭敬敬的行礼,贵人以上的微微伏了伏身,而一众答应常在都跪了满地。

  “平身吧。”司马珣的语气透着些乏,早朝之时便多得是不让人省心的事儿,这会儿下了朝,到了后宫更是不让人省心。“一下了朝就听闻慈安殿这儿又闹起来了,朕可就赶忙过来了,今儿个这又是唱得哪出啊?”

  司马珣冷眼的看了良嫔一样,这女人果真是不让人省心,他从未临幸过惜妃又怎么样?那是他的事,还轮不到旁的女人对他来品头论足。何况惜妃也是他的女人,他想疼就疼,想宠就宠,与良嫔何干?

  “皇上……”良嫔未曾开口,早已是泪下两行。

  偏偏一看让司马珣一看就厌烦,早在他刚一进门,就看到黛月惜那副平静自得的模样,丝毫不像是被人指控说是谋划皇嗣的模样,那脏水何等的难洗,换了别人早就急忙想要撇清关系了,倒是她,总是一副出水芙蓉般高洁模样,出淤泥而不染,自是不担心周身如何。

  偏偏就是这副淡泊模样让他对黛月惜动了心,大婚那日,她跪在他身侧,也是如此,不卑不亢,不哭不闹,是非荣辱,都不放在心上。

  “皇上,臣妾可是心里不安,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良嫔终于等来了正主儿,如今,倒是要好生把这场戏唱完,才不枉她一早就起来折腾这么一番。

  “你倒是哪里不安?”司马珣皱眉,他心里自然是全心相信黛月惜断然不会做那般肮脏龌龊之事,若说是良嫔她自己不小心也不是说不过去,又何苦要拉下别人下水呢?

  “臣妾肚子里怀着皇上的骨肉,居心不良的人可是惦记着呢,即便是臣妾已有月余没出过蓝台宫,只这出去走动一会儿便有人在台阶上动手脚,臣妾心里实在是怕,如今才怀胎三月,剩下那大半年,臣妾要如何战战兢兢的才能安然度过?”

  “你怎么就知道有人在台阶上动了手脚?”司马珣听得这话都想笑,若说是一时失足踩空,也无可厚非,台阶上又能如何动手脚?

  “臣妾当时险些摔着心里早已是六神无主,待后来平复心情之后有让丫鬟玉儿去绿水亭那查看,却看到台阶上多了许多细碎的砂石,照理说,御花园每日都有人清扫,绿水亭那儿的台阶可是用青白玉砌成的,又怎么会有细碎的砂石没有被清扫干净呢?定是有人后放上去的,才会使得妾险些摔伤!”良嫔的眼睛这会儿都快哭肿了,依旧半点儿不敢松懈,这场戏唱好了,也算是能圆了她心里一个小小的心愿了,让那高高在上的太后也瞧瞧,她良嫔是不是个任人宰割之人。

  “哦?”司马珣一听这话,心下也开始生疑,莫非是真的有人存心要害他的皇嗣不成?他继位这三年来,身边未曾添过一个子嗣,知道良嫔肚子有了消息,他才放心了许多,难道是这宫里真的有意欲对皇嗣不利之人?

  不过他坚信,这事儿一定与黛月惜无关。

  而黛月惜自然也听出了端倪,这才想明白之前良嫔对着太后的那通哭闹,不过是为了赶在皇上来时能再诉诉苦而拖延时间罢了,她也只是个炮灰而已。妄图用这件事情扳倒她,良嫔心里定然清楚还是不够火候,那么也就是说,她今天另有所图?

  “玉儿,呈上来。”良嫔一招手,玉儿立马捧着一个包裹紧实的绢帕走上前来,跪地行礼,恭敬的举过头顶,呈给司马珣。

  司马珣接过那一团绢帕,小心地打开,果然其中是一些小粒儿的砂石,若是放在绿水亭那光滑的青白玉石台阶上,确实会让人脚滑踩空。

  黛月惜站在司马珣身后的位置,自然感觉到了司马珣瞬间升腾起的敛之不去的戾气,别说是他贵为天子圣上,就算是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若是知晓有人意欲谋害他的子嗣,都不会忍气吞声,肯定拼了命也要讨回来。何况皇家子嗣对于皇室乃至整个大铭王朝来说都非同小可,谋害皇嗣,说大了些就是以图动摇国之根基,这罪名,跟谋逆也没什么差别了。

  “福海!”司马珣厉声一喝,就连良嫔也是吓了一哆嗦。

  “奴才在。”福海自是恭恭敬敬的走上前来,心里也是忐忑至极。

  “朕命你着手去查,绿水亭是何人清扫,多久清扫一次,这砂石来源于哪处,是何人放置于青白玉石阶之上,意欲谋害嫔妃和皇嗣,又是何人唆使,一一彻查,不得有误!”

  “这若是查出来——”福海迟疑的请旨,这事儿十有八九涉及到后宫妃嫔的纷争,该查到什么地步,之后该如何处置,他心里总归要有个数,算起来,这后宫女人又有谁是手段真的干净的?

  “彻查,掘地三尺也不惜。不论何人,按律法处置。”司马珣冷声说道,毫不留情。

  司马珣这回是真的怒了,良嫔平日里就算是再骄纵了些,也不过是恃宠而骄,平日里她行事如何,他心中有数,只是被宠坏了的女人,也不曾真的伤人性命,如今却有人对她下此狠手,甚至意图谋害他的子嗣,他哪里有轻易饶过的道理?

  良嫔这会儿看时机一到,火候已是成熟,便悄悄的给珠儿递了个眼色,而那珠儿也是木讷了一会儿,随后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已是泣不成声。

  “奴婢有罪!奴婢有罪啊!”

  黛月惜这个角度恰好将良嫔刚刚的举动看在眼里,当时还不知道这女人意欲为何,这会儿看到珠儿有接着自家主子的戏唱,这才看明白了几分,敢情儿后宫里不光嫔妃,就连丫鬟都得唱作俱佳才行。

  “怎么回事?”云妃眉心一跳,今儿个怎么竟碰上这么些个不长眼的,没看见皇上这会儿已是极为恼怒,怎么还敢迎着风儿往前赶着送命?

  “主子,主子!您要救救奴婢啊……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奴婢不是有意害您!”珠儿哭嚎着,跟自家主子风格简直如出一辙。

  黛月惜心里好笑,难不成这主仆二人是一起练出来的本事?就是不知晓是师承何处,不过看着这功底,该是无师自通的。

  “珠儿,你?!”良嫔满脸的不可置信,惊恐万分的看着珠儿,“你这是何意——?”

  “奴婢,奴婢也是受了人唆使才做出这般愧对良心之事!主子您待奴婢恩重如山,是奴婢的罪过,奴婢该死!”珠儿继续一个劲儿的哭号,好一会儿不曾停歇。

  云青缇看太后脸上早已露了倦意,良嫔自个儿宫里家事如何断,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但是无奈这会儿皇上的“兴致”被勾起来了,她总不好逐了人出去。

  “你倒是说清楚啊!”云青缇也是跟着着急,若是后宫真有意欲谋害皇嗣之人,就是她这个暂理后宫之人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