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五)

  一切领养的手续办妥之后,楚家的户口本上了多了一个人名:楚宁。

  “讲完了?”楚宁望着还在擦眼泪的宁文华。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楚力强长长地吁一口气,这个秘密埋藏了这么多年,总是让他们夫妻俩担惊受怕的,生怕有一天楚宁会发觉。宁文华有段时间把藏着领养证的抽屉钥匙东放西放的差点自己都找不着了。

  “你们都还挺伟大的。一个是为了爱情勇敢献身,死了都不认自己的亲身女儿。一个是丈夫出轨,还抚养了他跟别人生的女儿这么多年。一个呢,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婆怀孕还有人投怀送抱。”楚宁冷笑着,语句刻薄如剑直插楚力强夫妇的心窝。

  “宁宁,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楚力强看着脸色惨白的宁文华,眉头皱成了“川”字。

  “我怎么说话重要吗?这么多年,你们怎么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不是一样东西,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当初决定什么也不说,可今天为什么等她死了再来告诉我?你们,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最后的话,楚宁几乎就是歇斯底里吼了出来。

  “我们不是有意瞒着你,我们有自己的苦衷。再说当初不说也都是为了你好。”楚力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们的苦衷?你们的苦衷就是一个个太自私了。”楚宁哭着站了起来,冲上楼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宁文华揪住了自己的衣服前襟,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楚力强赶紧过来扶住她:“别生气,她是需要时间来理会这些事情。毕竟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太突然了。”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我烧纸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也许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宁文华觉得自己真是做了件大蠢事,原本这惊天的秘密完全可以随着红的离去永远封存。

  “她有权利知道这些,你不要过于自责了。”楚力强摇摇头。

  楚宁只觉得这个世界似乎突然变了颜色,这太戏剧性了。叫了三十几年“妈妈”的居然不是自己的亲妈,而那个已经记不起面容安然离开人世的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都是什么让人风中凌乱的节奏啊。

  可以重生吗?楚宁闭上眼睛,很想像小说一样再次张开双眼,自己就变成一个不晓世事只会挥舞双拳咿呀作语的婴儿。可是重生了又如何?去江苏?在那个叫红的女子身边生活?人生便会圆满吗?楚宁觉得自己的心像一口枯井,瞬间苍老。

  次日醒来,楚宁下楼,看着照旧为她忙碌早餐的楚妈妈,不觉有点恍惚。似乎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怪异的梦。这时楚力强也起床来到餐桌前。

  “爸,你的烧退了吗?”楚宁一边喝牛奶,一边问他。

  “嗯,退了。”楚力强惊讶于女儿的平静,和楚妈妈交换了下舒心的眼神。总归是三十好几的大人了,也许能明白父母当年的不容易。

  “那就好,爸,妈,我吃好了,去上班了。”楚宁放下杯子,头也没回就拿着包走了。

  “路上小心。”楚妈妈还是不放心地走到门口叮嘱了一句。

  “你还以为她是小学生啊。”楚力强好笑地看了看楚妈妈。

  “她再大也还是我的孩子,我不操心谁操心?”楚妈妈觉得楚力强的话才是多此一举。

  一整天,楚宁的精神都有些不济。勉强上完课,批作业也没法集中起精神来,她索性趴在了办公桌上。

  “你怎么了,楚宁,身体不好?”同办公室的王老师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没睡好,总觉得有点头晕。”楚宁抬起头回答。

  “你没睡好?我也是。昨天看了电视里的新闻节目,害得我做了一夜噩梦,累都累死了。”徐老师插嘴。

  “什么节目啊?把你都给吓住了。”王老师也来了兴致,一边批作业一边问。

  “还不是那个校园袭击的新闻。河南的那个持刀歹徒,砍伤了那么多的学生,还当场砍死了一名教师。这丧心病狂的哪是人啊,对孩子下手,畜生都不如。”徐老师愤愤不已。

  “就是,可别说,最近这类事件还真多。现在这社会贫富差距大,有些人脑子想不开,不敢砍当官的就拿孩子撒气了。”

  “校园的保卫措施也就是还不够。要是真刀真枪的歹徒来了,你说光配个警棍的保安当毛用啊?再说他们也未必接受过防暴的专业培训。我看这身保安制服就是纸扎的老虎,用来唬唬人罢了。”

  “我们校门口不是还有特警巡逻队的吗?每天放学上学的,他们也都有两个人过来值班的。”

  “那有什么用啊,你看他们懒懒散散的,也就是点个卯到个场而已,还常常坐在巡逻车上玩手机。真要有歹徒来,我看靠他们应付也够呛。”

  听着同事们七嘴八舌的大讨论,楚宁觉得原本就昏呼呼的脑袋简直就要爆炸了:“我们这小地方,一般也不会有这些事情吧。”

  “那可难说……”徐老师正准备举例子摆事实反驳楚宁,上课的预备铃声忽然响了,于是就终止了话题进教室了。

  讨论的发起人走了,其他的人批着作业也就忘了继续再讨论了。楚宁说的也对,江兴县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什么校园袭击的案件,整个县城也到处是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样子。

  又是值周的时候,放学的悦耳音乐声在校园响起时,楚宁带上红臂章站在校门口,潮水般的学生终于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那些打扫卫生的、音体美集训班的学生了。楚宁用拳头敲了敲因为站久了而有些发酸的腰,等着这些没赶上退潮的小虾米们退场。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楚宁望望校门口逐渐稀少的车辆,思绪又被扯到了昨晚的场景。

  “老师,请问,四年级的学生都放学了吗?”一个男子突然走过来问。

  “哦,放学离校了。”楚宁看了一眼他,衬衫西裤齐整得很,有点像推销保险的人。

  “所有的四年级学生都走了吗?”他似乎非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