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命理(下)

  吴汝佩看了看亭中的小秀,心里有些不忍。大户人家通常如此,小姐少爷但凡有一点事总是他们的这些个丫头小厮遭殃。今日的事说来也不怪小秀。只是……吴汝佩默默的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宫晨霄,看见那货还是一脸的不愉。张了张嘴巴,还是没有说出为小秀求情的话。

  “你要说什么说就是了。”宫晨霄虽然气还没有消,但对着吴汝佩语气语调倒还算温和。

  “今日的事情也不全是小秀的错,可否让她先起身。”吴汝佩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宫晨霄的神色说道。

  “哼,一个失职的贱婢也劳你求情,叫人乱棍打死吧。”

  “不行!”吴汝佩是真的慌了,这里宫晨霄的地位最高,他下令处决一个小小的婢女自然是无人敢说什么的。

  宫晨霄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她,脸色又暗了几分,似是对她如此维护一个婢女而不悦。

  “小秀是我的婢女如何处置就不劳轩王费心了。”吴汝佩一说完话就感觉到宫晨霄抓住她的手的力道加重了。可是她不能退缩,也许人命在他们面前不算什么,但在她面前却不是,如果小秀真的因此而送命,她会内疚一辈子的。

  小秀因为宫晨霄的一个处死的命令吓的跪坐在了地上,眼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来了,喉咙里使劲压着哭泣的嘤嘤声。

  宫晨霄被这个声音弄得不胜其烦,冷冷的看了小秀一眼,更吓的小秀泪流不止,只是再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死死的咬住下唇。

  “你的婢女本王如何处置不得?”宫晨霄看着吴汝佩说道。

  吴汝佩使劲的将手从宫晨霄的手中抽出来,顺着凳子滑下来顺势跪在了地上,心里一直打着鼓。

  “请轩王恕罪,今日的事是汝佩的家事,小秀是汝佩的丫鬟,这如何处置汝佩自己会定夺的。”这话说的的确是大胆了些,虽说理是这个理,但人家位高权重,真要插手你又怎么阻止的了。

  宫晨霄看着直挺挺跪在他面前的吴汝佩心里止不住的气闷。她倒是胆大如此与他说话,一个丫鬟竟让她维护至此,他也非定要杀了那个丫头,只是那个丫头将她弄丢,过不可恕罢了,她倒好竟反过来怪他多管闲事吗?

  “殿下,小女不是这个意思,她……”吴振看着心里头着急,结果刚开口就被宫晨霄一个手势阻止了。吴母看见这种情况,更是急得死死揪着手帕。

  宫晨霄看着吴汝佩半晌,开口道:“你既要成为本王的王妃,你的家事,本王怎么就不能管了?”

  吴汝佩本来埋着的头因为这句话惊得抬了起来,宫晨霄的的表情明白告诉吴汝佩,他是说真的。吴汝佩几乎是下意识转过头来看向吴汝阮。

  吴汝阮也含笑的看着她,这次吴汝佩是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吴汝阮眼中的情感,那是一种决绝的感情,与含笑的脸形成鲜明对比。那么强烈的感情,吴汝佩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情出现在吴汝阮的脸上。

  宫晨霄看着吴汝佩下意识的看向吴汝阮,那种惊慌的神色似对吴汝阮有所忌惮。当下就更加不喜欢吴汝阮。后院阴私他是知道的,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吴汝阮情不外露,是个聪明人,不过他更希望她的聪明不要用错地方了。

  吴汝佩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恭恭敬敬的给宫晨霄磕了个头道,“王爷,汝佩配不上您,还望王爷再莫提起要娶汝佩为妃的事了。”

  本来看着吴汝佩给自己磕头,眉头就就已经不自觉的绞在了一起,如今一听这个话更是整张脸都冷的掉的下来冰渣。

  “怕是佩佩是觉得本王配不上佩佩吧?”

  “汝佩没有这个意思,汝佩资质浅陋不敢恬颜高攀,再者汝佩也不愿嫁入帝王家。”吴汝佩没有想过要退缩,她知道不管这是这个二十多年来都守身如玉的轩王的有什么阴谋还是出自真心,她都要这么做,至于后果,她已不想去想了。她只想拼一拼罢了。

  “……可是有人逼你。”宫晨霄说的时候看了一眼吴汝阮,吴汝阮看见了宫晨霄看了过来,笑的温柔,可是眼中的受伤却也是那么清晰。

  “无人逼迫,是汝佩自己不想。”吴汝佩就直挺挺的跪着,说话时没有半分犹豫。

  宫晨霄不再说话,就那样危险的看着吴汝佩。

  一旁的吴父可急了,他可比一般眼皮子浅的命官明白,如非必要皇室的人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波诡云谲的争斗胜负可还未定呢,再说眼前这位可是立有战功,军权在手的人啊。如何吃罪的起。

  “殿下……”

  “吴大人不必多言,这是本王与佩佩之间的事。”吴振刚要说话就被宫晨霄制止了。

  “王爷,这是汝佩的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都无关,如果王爷一定要怪罪就怪汝佩好了。”吴汝佩也知道她是在悬崖的钢丝上走路,稍有不慎不止是自己粉身碎骨,可能还会祸及家人。可是如果宫晨霄一定要娶自己的话,如今这种局面迟早会出现的。她很自私,不愿顺着原著来,不愿知道性命难保而不做任何事。

  “佩佩是,铁了心不愿嫁与本王了。佩佩可知这后果。”宫晨霄半眯着眼睛看着吴汝佩,声音比之刚刚更加冷冽,更加平静。

  “汝佩知道后果,但如果逼着汝佩嫁给王爷,不过是把汝佩往死路上逼!”

  “……竟厌恶本王至此吗?”宫晨霄觉得心里像是有无数蚂蚁在撕咬,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喜欢的女子,宁愿死也不愿嫁与他。

  吴汝佩不说话,她不想辩解,既然不想嫁,他想要如何想便如何想吧。她知他误会她所说的话了,不过她说的是事实。

  宫晨霄看着吴汝佩沉默,觉得心里的疼痛一点点的扩大,这种感觉难过的感觉是他一辈子都不成经历的。他想发火,想大怒,可看着笔直跪在地上,一脸决绝的那个她,那个拼了性命,不记后果也要逃离他的女子,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宫晨霄看了吴汝佩半晌,忍了忍,挥袖离开了。吴振夫妇看见这个情况吓到都已魂不附体了,赶紧追着宫晨霄而去,想去赔罪。

  前厅在三人走了以后就只剩下吴汝阮,吴汝佩和她们的丫鬟了。宫晨霄一走吴汝佩一下就软坐在地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有些后怕的吐了一口浊气。

  小秀看见自家小姐如此心里又感动又心疼,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站起来跑到吴汝佩的身边去扶吴汝佩。

  吴汝阮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吴汝佩的身边,同小秀一起,将吴汝佩扶起来。

  吴汝佩虚脱的笑了笑,转过头来,想要对吴汝阮道谢,还没有开口,就听见吴汝阮声音轻柔的说:“姐姐,看来上天喜欢看戏呢,让我们从一开始就站在对立的位置,而且要一直站在对立的位置呢,所有注定要……不死不休呢。”

  吴汝佩的笑就那样僵在了脸上,看着吴汝阮脸上一如往昔的笑,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吴汝阮扶起吴汝阮就放开了手,整了整衣服离开了。今日宫晨霄的态度对吴汝阮来说打击不小。对吴汝佩是宽容和非妾不娶,而对她却只看了一眼,那唯一的一个眼神了包含的却是警告的光。

  吴汝佩看着吴汝阮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很无力,好像她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一点用处,那一切的一切都按着原来的轨道进行着。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小秀,小秀……”吴汝佩只觉得有些口干,睁开眼睛唤道。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一个人应她,于是她坐起身子,这时她才看清楚,她睡的不是她一贯的粉帐菱床,而是一架普通人家用的挂着灰白素帐的旧床,身上盖的是一条蓝白碎花的薄被子。她撩开床帐,下床穿鞋。

  站在床下她才看清楚这个房间,房间空荡荡的除了屋中央的一张旧桌,两条板凳,及窗下那张只摆了一面铜镜的梳妆台再无其他,房间也不大。

  吴汝佩拿过床头的白色衣服披上,慢慢的走到梳妆台前,她看见铜镜里映出一个眼下青黑,面色苍白憔悴的脸。一看就知道是日久生病所致。吴汝佩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出屋来。

  从屋里出来,走下石阶,就感到一股凉风吹来,带着瑟瑟的秋意,屋前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右边墙角是一颗大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屋子正对着的是一扇木门。看的出来木门是从外面锁住的。

  现下已是深秋了,墙角的树上叶子皆已枯黄,地上和石桌上落满了枯叶,被秋风一吹胡乱飞舞,显得无比凄凉萧瑟。

  不知道为什么吴汝佩总觉得好生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又好像不是亲眼所见。

  “吱~”

  门突然开了。吴汝佩就看见吴汝阮站在门外,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吴汝阮。着一袭华贵的大红绣着牡丹的宫装,长长的衣摆拖自地上,头上梳着一丝不苟的扇形高髻,簪着金海棠珠花步摇,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眉间点着花钿,整个人显得雍容美丽。她的身后跟着一堆丫头仆人还有持刀的侍卫。其中一个侍卫还端着一个放着酒壶和酒杯的托盘。

  吴汝佩看着吴汝阮带着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神色向她一步一步走来。

  “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吴汝佩向疯了一样向吴汝阮扑过去,还未近身就被吴汝阮身边的侍卫推倒在地上了。将手和膝盖都蹭的鲜血淋漓。

  吴汝佩心惊不已,这一切动作都不是她的本意,她可以感觉到心里的悲愤,手和膝盖的疼痛,她却无法控制这个身体的行动,表情和语言。最让她害怕的是,她发现这一切的一切和那莫名的熟悉感皆是因为这是原著发生的剧情,是吴汝佩临死之前的事!

  吴汝阮身边的丫头替她抚掉石桌石凳上的枯叶灰尘,铺上丝娟。吴汝阮就施施然的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吴汝佩,一边整理她的袖子一边对吴汝佩说道:“姐姐,你又何必如此呢?”

  “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王爷厌弃,又如何落得这个下场!”吴汝佩趴在地上,一双眼如淬毒的刀一般死死盯着吴汝阮。

  “姐姐,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轩王妃不过是个名头而已,王爷不爱你,纵然让你当这个王妃,你又做的了几天?王爷爱的是我,我就是他唯一的王妃。”吴汝阮嘲弄的看着吴汝佩。

  “没有你,王爷一定会爱上我的,一定会的。”吴汝佩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来。

  “没有我他也不会爱上你的,你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他厌恶你都来不及,如果但凡有一点点情分,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吴汝阮带着一种悲悯的神色看着吴汝佩。

  “今天是王爷要取你性命的。”

  “哈哈哈哈……”一阵沉默之后吴汝佩就笑了出来。

  “宫晨霄,吴汝佩在你眼中就真的什么也不是吗?你就那么厌恶我吗?”

  “上路吧,姐姐。”吴汝阮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端着酒杯上前,捏着嘴吴汝佩灌了下去。

  吴汝佩感觉像是有刀子割开了她的喉咙,疼痛一路蔓延到她的胃里,和心里。不一会嘴里就涌出了腥甜,她浑身使不上力,也无法呼吸,软软的躺在了地上。

  吴汝阮起身离去,路过吴汝佩的身体时停了下了,“姐姐下次记得不要遇见我们了,记得不要打再扰妹妹的幸福了。”说完便离开了,吴汝佩的心里的凉意更甚了。

  “啊!”吴汝佩惊坐起来,胸口起伏不定,看见外面灯笼的光射进来,打在自己粉色床帐上,泛起淡淡的光。夜里的一切都很安静。安静的让她害怕。

  “是……梦?”吴汝佩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感受到地面的凉意一路凉到心里面去了。

  吴汝佩走到轩窗下,看见清冷的月光打在她面前的地面上,让她感觉周身都泛冷。她伸出手来,浅浅的月光在她掌心破碎成迷离的光。

  “梦吗?”吴汝佩伸手握了握,却忽然发现什么也掌握不了,命……在所谓命理的网中,她该如何挣脱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