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疑心

  烈火洞。

  这个地方,从她知道他喜欢的人是王语颜时就再也不曾踏进来半步了,如今算来,似乎都隐约地过去很多年了。

  可是周遭的风物竟似完全的不曾更改过,那些花儿仍然是记忆中地那般灿若云霞,只是那鲜艳的颜色映入她的眼帘时,眼睛不由地有些酸涩。

  杨兴并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道,“到了,洞主自己进去看吧,属下先行告退了。”

  冰儿略微地点了点头,他便快速地退了下去,为她让开了通往烈火书房的那道隔了无数时间和空间的木门。

  她站在门口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缓缓地打开门,似乎费了极大的气力才走进去,然而令她感到诧异地是,这屋子中竟然空无一人。

  冰儿忽然想到他是在哪里后,却也不着急走进去了一样,只看着那一如既往地陈设,恍然如在梦中,那桌上的笔墨散发着淡淡地清香,宛如那年她依偎在他旁边,看着那力透纸背的大字,黏黏糯糯地对他说道,“师兄,冰儿也要写写,这样以后就能常常和师兄写信了,好不好?”

  然后那个唇红齿白的清雅少年便把她揽到身侧,一笔一划地握着她的小手写着划着,后来她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他的名字,“清”。

  “咳——”

  微不可见地一声轻咳传来,冰儿立刻被唤醒,并且似乎是深深地感悟到那咳嗽声里所压抑着的巨大痛苦来。

  向着墙面上那巨幅的字画刚刚迈出几步,就听到那个虚弱而又苍老的声音传来,“怎么你又来了?为师都说了,谁也不能进来打扰,你把为师的话当做耳旁风么?!”

  看样子他是把冰儿认作了杨兴,冰儿只是顿下了步子,也没有开口辩解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却也是迈不得半步。

  烈火的声音虽然那般虚弱,可是他的话却似乎是多了起来,“我吩咐你去烧掉的画像你烧干净了么?”

  冰儿想到杨兴口中所提到的画卷,紧了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没有说话。

  那烈火见她久不回话,却是兀自叹了声,“杨兴啊,你不了解冰丫头是多么聪明的姑娘,倘若不毁灭干净的话,她迟早会知道真相的。”顿了顿,又接道,“反正那些东西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只要她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其他的也便罢了罢了。”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冰儿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被那接连不断并且愈发激烈的咳嗽声搅成了一团,眉目一蹙,终于是打开了那道门,“师兄,是我,我回来了。”

  烈火挣扎着支撑起大半个身子,紧紧地闭了眼,猛地摇摇头,又睁开来,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连咳嗽似乎都忘记了。

  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向她清丽的眉目,一双老眼却是慢慢地有些浑浊起来,怔愣了片刻后,才换上那份一如既往地冰冷,“你,你不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跑来这里做什么?!”

  冰儿倒是也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眼瞳中闪过一抹惑人的光亮,隐含着某种特别的坚定,似是而非地说道,“师兄,我再也不会不信你了。”

  这是她的誓言。

  那些漫长的过往里,他想尽办法地保护着她,尽可能地照顾着她,宁愿背负着她那般沉重的误解,宁愿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也要拼死地护着她不受丝毫地伤害。

  她以前常常羡慕王语颜,她不仅有盖啸天那种豪杰侠士为她出生入死,甚至连师兄都为她伤到如斯境地。

  那时的她总是虚幻着烈火愿意拿出对王语颜十之二三的用心来对待她,倘若真能如梦中般地事实,她就算马上去死也死而无憾了,可如今她却不舍得这么去想了,因为她实在舍不得他为她受一点的伤。

  烈火看看她满脸坚定地神色,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得叹了口气,仔细叮嘱道,微微地抬眼看向四壁上那些寒凉地篆刻,笑道,“这样也算是老头待我不薄,还让我能够见上你一面!”

  冰儿倒了杯温热的白水,急急走上前去,在他的床畔上坐了下来,左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枚丸药来,将它和着茶杯一并递到他跟前,“先把药喝了吧?”

  他有些疑惑地瞥瞥她,“算了,这般好的丹药给我实在太浪费了,你好好收着吧,也许将来会有用也说不准。”

  冰儿却是有些不悦地看向他,“看来师兄你是想要冰儿一辈子都要记得欠你的了?!”顿了下又补充道,“师兄,我的脾气你不是不了解。这丹药就算你不服用的话,我也不会再把它留在身上了。”

  烈火径自接过那丸药吞咽了下去,冰儿也是忙把水给他递到了唇畔,看他面色不似刚刚那般苍白时才算是送了口气,暗忖只要从天绝宫那里得到剩余的丹药,即使不能恢复烈火的功力,起码也能让他好生安稳地度过一段不算短的时光。

  想到这里,她已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看到你们这般手足情深,我也算是安慰了,哈哈——”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刚刚进来的方向,满脸惊慌失色地说道,“属下(徒儿)拜见宫主(师父)!”

  殷胜天挥挥手,径直对着烈火招呼道,“我说清儿啊,你的伤这些日子怎地愈发地严重了可得千万照顾好身体,将来这胜天宫也许还要靠你发扬光大呢?!”说到这里才不经意地瞥了瞥缩在一隅的冰儿,倒是难得地戏谑道,“冰丫头啊,你这一会来就跑到这儿来,竟然连本座都不打声招呼了?!”

  他是在计较在北海冰宫时未能及时传递信息的状况?!

  冰儿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却还是故作轻松地笑笑,“冰儿办事不力,还望宫主责罚!”

  殷胜天却是叹了口气,接道“冰儿啊,月半前解语洞主新逝,如今,,你和清儿如今已经是本座的左膀右臂了。”

  怎么可能?况且还是月半前?!

  殷胜天知他们三人虽有些纠葛却也端的是情深,只当她是在为王语颜难过,而并未多做他想,却不料他这一生中唯一想的少的一次葬送了他所有的一切。

  当然这是后话了。

  烈火从始至终都是神色淡淡的,也许是因为看透了太多的东西,也许是这濒死地特殊感触让他无畏死生了。

  殷胜天瞅瞅各自沉默的两个人,说道,“你们许久未见,好好聊聊吧,我先去忙忙宫里的事情,不必起身相送了!”

  冰儿看着他新逝的身影,想到这个百忙中仍旧亲自赶来查探一番的宫主,不由地想起王语颜的那几句嘱托来,殷胜天果然是猜疑到他们并决定要动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