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奇怪的客栈

  大雪纷飞,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天寒地冻时节,云海郡却开始集结人马。

  大明国建国百年,也少不得调动世家军的时候,但是像这次大规模动辄调集五万人马,那还是首次,以前不过是平叛一些匪患,世家军集结几千人便可够用。

  各县大小官吏将兵员迅速地调往玉林县青林谷,这里地势开阔,早已经搭建好连绵的行营,按照户籍前来入军的兵士都是先在军册上登记,然后领取装备,编入建制,驻入军营。

  世家集结军队,那是很早就形成了一套秩序,户部发下的装备在兵部文书到达后的第三日便抵达到云海郡,虽然装备也算不得如何精良,但是数目却足够装备起五万人。

  旌旗招展,刀枪雪亮,五万人几乎都是步兵。

  大明国缺乏马匹,即使是太常寺燕京马场,也不过不到三万匹骏马,那还是要随时准备给西北大营的战马。

  经内阁议定,才好不容易腾出七千匹战马,而赵家也不过分到一百匹。

  兵部的意思,那是各世家可以在各自属地征马,回头朝廷会按照所征马匹的数量给予一定的军费补偿,赵家这才又征调了不到两千匹普通骏马,拉进军营,好不容易才组建了一支两千多人的骑兵团。

  当然,这样的两千人骑兵团,与赵依楼手下的八百鹰骑,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龙城的训练,已经让八百名鹰骑骑士有了一定的战斗力,所需要的只是更进一步的鲜血洗礼,至于他们的装备,或许在中原大地上,还没有几支骑兵团能达到他们的层次。

  鹰骑属于私家军,所以营地是另设在世家军行营之外,他们有权利参加这次战争,但没有义务,换句话说,在战场上,私家军并不受朝廷官员的管辖。

  鹰骑兵都是穿着长筒皮靴,这些靴子也是从东南诸国弄来,扎实却不沉重,可以踩踏在任何地面之上。

  ……

  穿着厚实的皮甲战盔,龙城看起来当真是冷峻威严,与他穿着马夫装的时候大不相同。

  所谓人靠衣裳马靠鞍,这句话也未必准确,有些人本身没有足够的气质,就算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而龙城那股冷峻的气质,这套盔甲似乎天生就该穿在他的身上。

  他似乎天生就是领军的材料,那张千年冰封般的脸,冷峻而威严,赵依楼看在眼里,也不由很是赞赏,笑眯眯道:“龙城,我现在才发现,有些人天生就是大将!”

  “你是说我?”龙城淡淡道。

  赵依楼点头笑道::“是啊,你自己或许都不知道,你穿上盔甲,那当真是威风凛凛。”

  “威风?”龙城望着连绵的军营,淡淡道:“赵小姐,你莫非不知道,战士穿上盔甲,也就是上战场的时候,生死难以预知,何来威风?”

  赵依楼呵呵笑道:“别人生死或许未知,不过我知道你却死不了。你的命比臭石头还要硬的。”

  龙城微一沉吟,才问道:“你准备何时动身?”

  “马上!”赵依楼道。

  “世家军似乎明日才启程,咱们今日便走?”龙城微微皱眉,但还是道:“那我去准备。”

  赵依楼摆手道:“不必,我是说我马上动身,并没有说你们也要即刻动身。”

  朱小言不解道:“什么意思?”

  赵依楼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背负双手,仰目四望,看着皑皑白雪布满的苍茫大地,才缓缓吟道:“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云海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她脸上带着笑,感觉只有伟人毛的这样一首词,才能描绘天地之间的伟大。

  没有空气和环境污染的冬季,雪是那样的白,冰也是那样的纯。

  “原来赵小姐还是一个才女。”龙城嘴角泛起难得的笑容。

  赵依楼笑道:“莫非你一直以为你跟着的只是一个没有才华的娇弱千金?”

  “那倒不是。”龙城道:“我一直以为你的精力都是放在银子和武道方面。我虽然不懂词,不过你这首词听在耳中,似乎有些意思,也很有意境。”

  赵依楼哈哈一笑,拍着龙城肩膀道:“龙城,你最可爱的地方,就是拍马屁的时候,让人听不出是在拍马屁。”

  龙城淡淡道:“赵小姐,我不会拍马屁!”

  赵依楼托着下巴,嘻嘻笑道:“在我而言,让我听着很舒服的话,都可以归属为拍马屁的行列。”顿了顿,才叹道:“龙城,我现在才知道,江山之美,是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那是要心去感受上天赐予人们的这片山河。一树一木,一花一草,一滴雨一片雪花,都是巧夺天工的美丽。我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可以出去,自然要趁机好好地品味一下这些美丽,若是跟着你们走,骏马飞驰,会错过很多好东西的。”

  龙城看着赵依楼,并没有说话。

  “我准备今天自己先动身,边走边看。”赵依楼轻声道:“你和鹰骑后日再出发吧,这两日先好好休整一下。世家军即使提前先走一日,以你们的速度,很轻松就能追上他们,等你们到了铁门口,我想我已经在那里了。”

  龙城想了想,才道:“你这样的穿着,在路上会很招眼,其实大明国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太平。”

  “你是担心我在路上被人抢了?”赵依楼问道。

  龙城淡淡道:“如果我在路上看着你这样的漂亮的女人,身边又没有几个帮手,我不敢保证我不生出打劫之心。”

  “你真是太小瞧我了。”赵依楼叹了口气:“我带着赵虎,普通的小毛贼,未必能是我们的对手。”

  “我只怕盯上你们的不是小毛贼。”龙城缓缓道:“我靠你吃饭,所以不希望你发生意外。在没有跟随你之前,我曾经遇到过有人想抢我的马,我差点连命都被抢去。”

  赵依楼“哦”了一声,道:“看来我真的要小心一些才好。”

  ……

  ……

  冬雪皑皑,这样的时节,路上的行人并不多。

  大明国七大世家联军往镔铁郡平叛,这个消息很快就在整个大明国弥漫起来,各郡的世家军也很快从各自的属地迅速向镔铁郡集结。

  何伍两家狂妄嚣张,自持势力,一直以来也没有将其它世家放在眼里,如今朝廷下令平叛,各大世家都存了一个心思,无论如何,也要在这场战争中将眼中钉肉中刺的何伍两家给灭掉。

  整个大明国的各条路线,都有匆匆经过的世家军队影子,金戈铁马,整个大明国顿时处于一张极为紧张的状态。

  谁都不怀疑,在这个时候,大唐国和天武国也一定紧密地注视着大明国的动静。

  两国打大明国疆域的主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谁都希望咬上这块肥肉一口就像大明国也一直在打着其他两国的主意一样。

  只是这些年太安静,大家都没有什么机会。

  但是如果此番大明国的这场内乱能改变大明国的一些局势,唐国人和天武国人绝对会抓住这次机会的。

  他们希望大明国的这场内耗拖得越久越好,最大可能地消耗大明国的国力,等到大明国的国力消耗的差不多,等到他们确定军神杨乘龙的西北大营得不到大明国太大的后备支持之时,也就是他们要张开利嘴,露出獠牙之时。

  所以各大世家心里也很清楚,这场仗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长期僵持下去,否则只能是给坐山观虎斗的大唐国和天武国机会。

  可是何伍两家的势力绝不是速战能够解决的。

  镔铁郡离铁门口不到一百里地的一处荒郊,有一条蛇一样的偏道,这里来往的行人并不多,所以一路上也显得很是冷清,冬日里的大雪纷飞,更让这条道路人迹罕至。

  在这条路上行进十几里路,都未必能看到一户人家,不过熟悉这条道的人都知道,这条路上有一处孤零零的小客栈,算是个歇脚的地方。

  三栋成旧的木质屋子连在一起,虽然说不上华丽,倒也结实,在这儿歇脚,也好过睡在荒郊野外。

  这家客栈孤零零地立在这条小道边,此时连在一起的三栋木屋屋顶已经积满了厚厚的冬雪,不过客栈前面的积雪却被打扫的很干净。

  客栈门前,有一颗高大的大槐树,又高又大,只是在这冬日里,看不到它那茂盛的枝叶,光秃秃的树杈子上也沾满了白皑皑的积雪。

  赵依楼和赵虎来到这家客栈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自云海郡出,赵依楼二人一路上倒也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虽然时处冬日,但是这冬日却自有冬日的一番韵味。

  一路行来,赵依楼也遇到了好几路世家军,通过她的观察,她只觉得,这些世家军的士气绝对没有赵家的世家军高昂,而且从单兵素质来看,这些世家军的身体完全比不上云海郡兵士强壮。

  也正因如此,她现在对自己家族部下的世家军,有了更强的信心。

  赵依楼带着前世的习惯,提前带着赵虎单独出,一来也确实是想看看沿途的风景,最为主要的是,她要熟悉各世家军的战斗素质,这一路上,看到世家军的机会很多,也让她通过观察了解了不少世家军的真面貌。

  “小姐,天已经暗了下来,要不咱们今天先在这里歇息?”赵虎催马上来问道。

  两人此时穿着很普通的大棉衣,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赵依楼不是一个不知变通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龙城既然说穿着毛裘锦衣的漂亮女人会惹上一些麻烦,她便干脆女扮男装和赵虎都换上了一身比较大众化的大棉袄。

  这样的衣服,小康人家都能穿得上,并不显眼。

  赵依楼勒住马,撇头看着孤零零的客栈,客栈内冷清得很,似乎没有么客人,就连灯火也没有点上,显得颇为诡异。

  “赵虎,我怎么觉着这家客栈有点黑店的味道?”赵依楼笑眯眯地道:“你看这店里似乎没什么客人啊?”

  赵虎不屑地对女扮男装的赵依楼道:“少爷,一家小客栈,他们就算是黑店,还敢将咱俩怎么样?要是规矩还好,若是不规矩,我一把火烧了它。”

  赵依楼呵呵笑道:“在这荒郊野外,敢经营客栈,要么这老板有胆子有魄力,要么就是别有用心了。”

  她话声刚落,一个极为妖媚的让人浑身酥的声音嗲嗲地道:“哟,公子爷,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看奴家像别有用心的人吗?”

  这声音嗲的很,赵虎听到声音,忍不住心头一荡,朝声音望去,只见在客栈旁边,一个穿着紫色衣裙的艳丽女人正斜倚在门旁,下身是紫色百褶裙,上身更是套了褐色的毛裘。

  这艳丽女人皮肤白皙,样容美丽,身材苗条,虽是冬日,但是她的穿着依旧将她美妙的身材勾勒出来。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樱唇红润,花容带着妩媚的笑容,那股笑,竟让人心神悸动,媚到了骨子里。若说赵依楼外表看起来很妩媚的话,那么这个女人的妩媚风骚却是从骨子里便散出来,她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蕴藏着陷阱一般。

  “怎么?奴家就那么好看,竟让公子移不开眼睛?”女人吃吃地笑着,拿着粉色丝绢的白腻小手儿掩着红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朝赵虎抛媚眼。

  若非赵虎知道这是客栈,还真以为是置身青楼被姑娘引诱着。

  赵依楼淡淡笑道:“你是老板娘?”

  “不是。”女人媚笑道:“奴家是这里的老板,你叫龙老板就是。”

  “龙老板?”韩漠微笑道:“龙老板,你这里的生意似乎很不好啊?却不知有没有人肉包子卖?”她看到这个风骚魅惑的老板娘,忽然想到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那《新龙门客栈》中的金香玉,和这个龙老板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公子真会说笑。”龙老板吃吃笑着:“你以为这是黑店吗?还人肉包子,亏你想得出来。”她转过身,媚声叫道:“二狗,有客人到了,怎么还不出来招呼客人。”

  话声刚落,从旁窜出一人,手里拿着擀面杖,笑嘻嘻地道:“两位爷,来,进屋里暖和暖和,外面风大!”他的声音不是地道的大明国腔调,说起话来颇有些别扭。

  龙老板对着赵依楼抛了个媚眼,媚笑着,转身扭着细腰肥臀向左边的屋子走去,再也没回过头来。

  赵虎吞了吞口水,凑近过来,低声道:“小姐,这娘们真够骚的……!”

  “不该说的话,不要轻易从口里冒出来。”赵依楼淡淡道。

  她打量那拿着擀面杖的二狗,见他身材矮小,长相猥琐,脸上的笑容很是诡异,衣裳穿的也不厚实,但是在这大冷天里竟没有一丝怕冷的感觉,看来也不是一个弱角色。

  见二狗恭谨的很,赵依楼淡淡一笑,翻身下马,淡淡道:“先安排一间客房吧,再准备一些酒菜,越快越好!”

  “好嘞!”二狗笑嘻嘻地接过两人的马缰,道:“我先去给二位爷的马匹喂些马料。”

  赵依楼再去看龙老板,早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两人都存了个小心,走进屋内,只见屋中已经点起灯,五六张桌子摆在大堂中,倒也整齐干净,只是没有一个客人,冷清无比。

  屋内倒也有两名伙计,一个四十余岁的粗壮大汉趴在柜台里直打呼噜,而一个瘦弱的家伙手里拿着抹布,见到赵依楼二人进来,阴阳怪气地道:“要住店?”

  “是!”赵依楼微笑道。

  这客栈的每一个人都是古里古怪的,气氛更是压抑的让人有些透不过起来,赵依楼攥着手,看似很随意,但是却是全神戒备,只待对方稍有异动,便要先下手为强。

  她是一个喜欢刺激的人,这里越诡异,她就越兴奋,她还真想知道,自己如果住下后,这帮家伙会如何对付自己。

  赵虎也是机灵无比,和赵依楼一左一右站着,成犄角之势,他完全相信,对方稍有异动,凭借自己和小姐的格斗术,完全能够在眨眼间控制住对方。

  瘦子似乎根本没有看出二人的心思,伸出手道:“上房两百文一夜,中房一百五十文,没有下房。吃喝另算钱,热水可以免费……唔,马料也不算钱。”

  赵依楼一努嘴,赵虎取出两钱银子递过去:“没有铜钱,这是二钱银子。”

  二钱银子和两百文铜钱的价值一样,瘦子收起银子,这才道:“跟我来!”也不多说,转身将两人带到二楼,打开一间门,一股霉气扑鼻而来,赵依楼和赵虎禁不住皱起眉头。

  瘦子进屋点上灯,才回过头道:“冬日里潮气重,你们若是要火炉子,我可以给你们送进来,不过要另算钱。”

  “大哥,你开什么玩笑?”赵虎扫视屋中,一桌两椅和一张床,简陋的让人都要窒息:“这间房子要两百文钱?这就是你说的上房?那我倒要问问,你们这里的中房是什么样子?”

  瘦子斜了赵虎一眼,阴阳怪调地道:“中房?没有桌椅,就一张床,而且被褥没这里厚实。”

  “你这还叫客栈?”赵虎怒道:“屋子里都有股臭味,怎么住人?把银子退给我,咱们不住了。”

  瘦子一翻眼睛,道:“这个地儿有这样的地方住,那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找什么样的地方?退银子?本店童叟无欺,生意做成,就不会更改,也不会退银子。”

  赵虎算不得冲动的人,但是瞧见这家伙阴阳怪气,心中大是愤怒,攥起拳头,恨不得一拳便将这瘦子打趴下。

  赵依楼咳嗽一声,淡淡道:“就这里了。这位兄弟,烦劳你待会儿将饭菜送上来。”

  瘦子摇头道:“下去吃吧。楼上楼下跑,只怕饭菜很快就凉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两位先请休息吧。”再不多言,转身便走,只走出三四步,忽地停住脚步回头问道:“你们带的银子多吗?”

  赵依楼和赵虎对视一眼,皱起眉头来,淡淡问道:“足够住店的钱。”

  “那你们可喜欢dubo?”瘦子又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们这里还有赌场?”赵依楼反问道。

  瘦子想了想,终是没有说什么,快步离去。

  赵虎看到那人消失,才轻声道:“小姐,我我们干嘛?只要一间房?这家伙为什么问我们有没有带银子?他是不是想抢我们的银子?真要轻举妄动,可没他们好果子吃。”

  赵依楼皱着眉头,沉吟着说:“我在女扮男,两个男人在一间房才正常!上半夜你守着,小姐我睡好了换你睡觉。”

  孤零零的客栈,风骚媚人的龙老板,拿着擀面杖的矮个子二狗,睡觉时鼾声如雷的大汉,还有瘦高个,这些元素组合起来,诡异而神秘。

  特别是瘦子临去时问的两句话,究竟夹含着其他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