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乌金难言思无尽

  正如徵懿公主所料,郑国确实正在选派人前往北漠,阻止北漠与卫国联合。

  此刻,议政殿里,大臣们齐聚一堂,正在商议派谁去更为合适。

  “依老臣看,大国师见多识广,乃是出访北漠之最佳人选。”

  “凌公子有勇有谋,更为合适些。”

  “还是三公子合适。”

  “凌公子。”

  “三公子。”

  ………

  大臣们争论不休,然而他们争论的人选却一个也未出现,甚至连他们的君上,澹台南也未出现。

  “君上到。”宫人一声传报,才将那些唾沫横飞的争论声制止了。

  众人齐齐抬头,看向主座上,那个年轻雍容的君王将衣袍一拂,傲然端坐。君临天下的气势油然而生,俊颜冷厉,不怒自威。一张脸神色平静,令人看不出喜怒。

  “诸位商议得如何了?”他闲闲环视一圈。众人只顾低眉顺眼,却无人站出来说话。

  “大司徒,你有何想法?”他含笑望定其中一位白须官员,正是大殿上极力支持大国师出访的那一位。

  “回禀君上,臣下以为,大国师新上任不久,对国事不甚熟悉,当需历练,因此,出访北漠一事,还是大国师更为适合。”那大司徒一板一眼,头上却已渗了汗珠。

  澹台南沉默,一时无人敢抬头看他神色,只是越发安静,那位大司徒头越来越低,所有人都猜不透这位国君的想法。

  许久之后,他笑了。只是眼眸中的神色却更为复杂。

  “九哥,大司寇那帮老家伙为何如此针对玄机?”玉华亭中,澹台凌将斟满清酒的酒樽递与澹台南。

  澹台南接过,却不急着饮,只支肘看着,眼眸含笑,“你觉得呢?”

  澹台凌一怔,随即轻笑,“九哥何时变得如此会绕弯子?那些老家伙的心思,我可懒得去猜。”说完执起酒樽,轻抿一口。

  澹台南也随意一笑,一笑间风流婉转,似要抖落一树春花。“那些人,不过是怕玄机成为他们的掣肘而已。”

  “想必出访北漠一事,九哥心中已有人选。”

  澹台南沉默不语,半晌才微微点头。

  “哦?是谁?”澹台凌抬眸看他。

  “你。”

  澹台凌执着酒樽的手顿了顿,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九哥你知道我一向无心政事……”

  “我知道,”不待他说完,澹台南便打断他,“我怎会不知你心中所想。只是如今九哥需要你,我虽然知道你不喜拘束,不喜朝堂,更无心功名,但我现在还不能放你走。北漠有卫国虎视眈眈,不论卫国对北漠开战还是与北漠结盟,于我们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身为澹台家的子孙,你我都有责任守护澹台家的一切。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完成这最后一件事,无论你想要什么,哥都答应你。”澹台南看着他,眉目中些许忧愁,些许无奈,些许落寞。

  澹台凌一瞬间有些怔愣,他从未在他的九哥脸上看到过这些情绪,他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眼前这个男子,他的九哥要承受的,远比他多。思及此,他垂眸一笑,“九哥知道我想要什么?”

  澹台南听他如此说,心中明了他是答应了,随即笑道:“待此事之后,我封你逍遥侯,从此天高地远,任你遨游。”

  “假如我要的,是一佳眷,九哥又当如何?”澹台凌抬眸看向澹台南,眸中水波就转,浅浅一笑。

  “哦?你有了意中人?”澹台南挑眉,微微讶异。

  似是想起什么,澹台凌眸中有失落一闪而过,随即笑道:“九哥怎可当真,我是说笑的。这件事,我答应九哥便是。”说罢起身欲走。

  身后澹台南半是认真的开口:“倘若有一日,你真的有了心仪之人,不论是谁,我一定成全你。”

  澹台南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那个人,你不会给的。

  二月十四,澹台凌以郑国大使的身份出使北漠,临行前,郑国上至国君,下至百姓,纷纷于城下列阵相送。

  “此去北漠,不知如何艰险,卫国不好对付,你要多加小心。”澹台南携长君立于长阶之上,凝视着澹台凌,面上难掩关切。

  “君上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长君接过身侧侍女递上的锦盒,含笑看着澹台凌,“得知你将出访北漠,我日夜赶制了这条绶带,不知道你可喜欢。”

  澹台凌双手接过,一手打开,锦盒中一条乌金镶纹绶带,那明晃晃的金线色彩,刺得他眼睛酸涩,半晌抬起头,“多谢……君夫人,我很喜欢。”

  “时辰不早了,出发吧。”澹台南拍拍他的肩。

  澹台凌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头面向底下待命的随众,“出发。”

  他抬步下阶,立在一匹黑色骏马身前,犹豫片刻,终究翻身跃上,身后万千人伫立凝望,他始终不再看一眼。

  队伍缓缓行进,渐渐出了城,马上的人目光一分分沉下去,曾经那份洒脱,此刻被那不舍全数代替。

  保重,九哥。

  保重,……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