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枝新桃送春来

  自沉香殿那晚之后,长君更加明白澹台南对于澹台陌的感情。那不仅仅是一种兄弟间的普通情意,更是一种感激,一种深沉的愧疚。

  假如不是澹台陌主动请缨,那么也许受伤的就是澹台南,不,或许不仅仅只是受伤那么简单。他的他的那些所谓的兄弟早已策划要除去他,想必,若真是澹台南,恐怕不会有命回来。

  越想越深,便越觉得心寒。从来,王室无真情。她虽从小研读医书,对于那些野史杂谈也私下里看过不少。王室的争斗,从来都是鲜血淋漓,那些阴谋阳谋,尔虞我诈,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那些有权势欲望的人卷入其中,不得自拔。

  澹台南,兴许会是一个例外。长君有时候觉得,她嫁给澹台南也许真是上天的安排,因为今生不可能再见到那个人,于是让她遇见了澹台南,这样好的一个人,她不该辜负。

  突然间,便有想起那晚澹台南说的话,“不要对我心怀愧疚,因为那样,我会不开心。”他是在告诉她,不要做对不起他的事吗?

  可是,她能管住自己的心吗?她何尝不希望自己钟情之人是他?那样,她就不会痛苦,他亦安心。然而人,最最不能管束的,就是自己的心啊。

  长君坐在回宫的马车里,心绪难平。

  最近,她潜心研究,终于有所小成,她找出了一种方法,可以让澹台陌每次病发时痛苦减轻几分。尽管还没有进一步的发展,但是这样已经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

  不管怎样,能够帮到澹台南,能够帮他在乎的人,就好。

  她莞尔一笑,却听见大街上卖花姑娘清脆的叫卖声,“卖花咯卖花咯,最新鲜的花,只要三枚蚁钱……”

  长君下意识掀起车帘向外望去,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模样可喜,手中提着花篮,装满了各色的花,多多娇艳欲滴。长君看了甚是喜欢,示意身边的侍从多给那姑娘一些钱,买她一枝花就好。

  侍从很快回来了,恭恭敬敬递给她一枝春桃。

  马车外,那卖花姑娘望着那辆装饰不凡的马车,紧紧握着手中那快对她来说很大很大的圜钱。微风撩起车帘,那一刻,她看见车内的女子高鬓如云,衣着华贵,垂眸轻嗅着手中那枝开得正好的桃花,一笑惊鸿。

  嗅着那朵桃花的芬芳,长君才恍然发现,原来已经立春了啊。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日还是寒冬,今晨却已入春。

  一踏入沉香殿,琳琅便上前为她褪下身上的披风。她今日着了水色宫装,正配手上那枝春桃。

  “夫人今日似乎心情极好。”琳琅在一旁笑道。

  长君轻笑,“是啊,立春了,天气暖和,人也变得轻快了。”说着走至桌案前,将那枝春桃插入羊脂玉花瓶中。“对了,怎么不见琉云郡主?”

  “回夫人,琉云郡主今日玩了一天,累了,就早早地歇下了。不过今日,方夫人倒是来过。”

  “哦?她可曾知道我是去三公子府上了?”

  “方夫人知晓,她说让奴婢转达她的谢意,她说她是来看小郡主的。”

  长君心下疑惑,方琼竟是来看琉云的?琉云可是祁笙的女儿,她当真如此大度?

  “那她可见到小郡主了?”长君问道。

  琳琅疑惑地摇头,“方夫人并未和小郡主见面,她只是躲在一旁,看着小郡主和宫人们玩耍,看着看着,就流出了眼泪。奴婢也觉得奇怪。”

  方琼流泪?怎么会?她为何会看着琉云而流泪?难道……

  越想越觉得事情恐怕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没有任何头绪,越想越乱,越乱越烦。算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过了几日,澹台南下旨,赐封澹台陌为安定侯,免去了他的定期朝拜,并赐封地给他。又册封琉云为公主,封号昭宁。

  册封的那天,琉云穿着厚重的华服,头戴珠钗。在旁人看来荣宠无限,然而她却皱着眉。

  “云儿不开心?”长君坐在她身旁询问。

  “婶娘,这身衣服好重,云儿不喜欢当公主,还是郡主好。”

  一旁的人都被逗得大笑,恭维着,奉承着。只有长君,听了这样天真的童言,笑而不语。

  朝拜的人群中,方琼望着君上身旁那个华服女孩,她小小的脸上似乎并不开心呢!一定是觉得那身衣服太重吧!

  “别再看了,徒增悲伤。有些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方琼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父亲,他转身的瞬间,她似乎看见他苍老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泪花。

  她苦涩一笑,忍下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不再看高台上那个孩子,不再看众人,不再看同样身着华服的澹台陌。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