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守株待妖物

  云慎把眼前的发丝撩拨到耳后,从怀里扯出一张皱巴巴的请帖。

  开门小厮看到请帖先是一怔,然后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云老板,我们这是晚宴,您来得真早啊!”

  这边云慎黑着一张脸,捏着请帖的手一紧,这个杀千刀的阿金!

  “云老板,既然来了,那就进来歇息会儿吧,已经为您备了上好的客房,再过几个时辰晚宴便开始了。”靖王府的老管家慢慢走过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厮也不客气,跨过门槛就跟着府内的小厮走了进去。

  靖王爷是当今皇帝的弟弟,深受宠信,宅子自然也建得十分气派。入门处便看到一道影壁贯彻东西,上面两只石砌的貔貅栩栩如生。正房双龙滚脊,富丽堂皇,长青石铺的庭院两侧矗立着两排兵器架,六根直入云霄的拴马桩便扎在正房前面。转入一条回廊,却仿佛进了一处室外桃园。

  云慎踏上檐牙交错的九转回廊,手指一寸寸抚过檐板上精细雕刻的山水诗画,笑得一派春风:“王爷倒是好雅致,可是,此处的风格却与前院大相径庭。”

  引路小厮脚下一顿,却一笑带过,比了个请的手势。

  见这小厮欲言又止,面色蜡黄,云慎便起了心思:“王爷是舞刀弄枪出身的,应该更符合前院那种风格吧?这后园不像是王爷的手笔。”

  “云老板,王爷的心思,小人自然不知道。”

  云慎的扇子在手心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居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小人不敢,小……”

  “嘘!”

  小厮下意识地快速闭了嘴,看着面前的云老板好似一只惊弓之鸟。

  云慎侧身隐在廊下,从绿叶丛林的缝隙中望过去,一袭白衣正坐在石桌前擦剑,剑眉微皱,露出一张温柔却刚毅的侧脸。

  这若不是那个从引仙桥上掉下来的索命鬼,又能是谁!

  脑子里刚闪过这一个念头,他的两条腿便不自觉地迈开了步伐,迅速消失了。

  一劲掌风携带着草叶而来,却在面前又化为春风般温柔,随后一袭白衣便已到了眼前:“何人在此处鬼鬼祟祟!”

  小厮忙道:“是小人和云良阁的云老板!”

  楚子安负剑而立,语气和缓:“你方才说,云老板与你在一起?”

  小厮看了下身边的一团空气,欲哭无泪:“道长信我!”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楚子安才缓缓道:“这么浓的酒味,我自然信你,只是疑惑他为何躲我。”

  云慎脚下不慢,转了一圈园子,左拐右拐竟让他摸到了客房,便赶紧猫到屋里继续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了。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靖王府也挂上了彩灯,宾客络绎不绝。

  云慎是被身下的床有一下没一下的颤动吵醒的,下意识把被子裹到身上直挺挺坐起来,喊道:“劫色了!”

  后来定睛一看,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床头,搭着的那只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他的床板。即使逆着月光,也能看到他一副狡黠的嘴脸。

  云慎伸出一个爪子往那人脸上抡去,嘴里骂道:“你个杀千刀的!上午的帐还没找你算,这会儿你又上赶着来挨打!”

  后者头一歪,轻松避过云慎的袭击,笑道:“老板,你该不会在天上做睡神吧?我好心好意来提醒你,你反而打骂我,这没有道理。”

  “道理你个大头鬼!你来做什么?”

  阿金从椅子下面掏出一袋东西扔到床上,道:“你出门忘带礼金了,桑落叫我给你送来。”

  云慎撑开袋子,喃喃道:“为什么感觉变多了,直接送钱会不会太俗?”

  阿金摸着下巴,平静道:“我也觉得不妥,所以临走前又从你的柜子里拿了点放到袋子里。”

  “滚。”

  “云老板,宴会马上开始了,可以去前厅了。”

  “好,我知道了。”云慎开了门,又道,“诶,你等等,请问王府中那个道长可会去参加宴会?”

  小厮答道:“会去的,还和王爷说要见你。”

  云慎只觉脑中一炸,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弯下腰捂着肚子,叫唤道:“欸呦,我肚子痛,我不行了,麻烦你帮我把礼金带过去,就和王爷说我病了,实在不便出席宴会。”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小厮茫然地接过那袋金子,对着门板回了句“哦”。

  云慎转过身,就看到阿金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上次不是救了那道士,为何害怕见他?”

  他对着阿金,摸着鼻子讪讪道:“还记得之前我与你们说我是做错了事被贬下凡?那个道长就是从引仙桥上掉下去的。”

  “那如今把他带回去,不就可以返回天庭继续做仙了?”

  云慎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回去实在无趣,哪里有这里好玩?”

  阿金冷笑了两声:“我看你是怕还没回去就被他灭了吧。”

  “我不与你闲扯了,我来这里有正事。”云慎绕过阿金,走出了客房。

  阿金跟在他身后,道:“你怕那天的妖物再回来?”

  云慎皱眉:“本来这破事儿与我无关,然而那妖物心气儿高得不得了,被我重伤肯定不服气,会来找我麻烦。最重要的是,她惦记着道长的修为,如果被她得逞,我再与她缠斗肯定会多费一番功夫,那岂不是更加麻烦,所以今日来守株待兔。”

  阿金没给他好脸色,冷冷道:“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个数吗?上次被打得卧床好几天,如今还有好几处伤势未愈,今日又来找打?”

  被阿金这么一说,云慎面子有些挂不住,他顿住,回头拍了拍阿金的肩膀:“兄弟,我可以先杀了你么?”

  阿金嘴角一弯:“不可以。”

  “为何?”云慎的手逐渐用力。

  “你打不过我。”

  “那我再忍一忍吧。”

  宴会已经开始,排场很大,太妃坐在上席的右侧,百官齐聚,都在等一个人。

  楚子安扫了一周宴会上的宾客,他也在等一个人。

  一声锣鼓喧天,一队人马自街巷的远处而来。守在王爷府门外的小厮跑进来,气喘吁吁:“来了!”

  后院中蹲在一处草丛的云慎也兴奋地搓了搓手,眼中星光闪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