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兮兮的望着楚辞岁,楚欢抓住他衣服的下摆。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楚辞岁少见的慌乱起来,横抱起楚欢将她放到偏院的床上,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纪惊鸿。
也跟着进了偏院,纪惊鸿想要解释,但楚辞岁的心思全都在楚欢上,她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大夫很快就来了,拔出匕首,上了药,包扎时楚欢疼的小脸苍白,紧紧握住楚辞岁的手。
“哪一位随我去抓药?”
收拾好药箱,大夫问一旁的婢女们。
冬儿上前一步,“我随您去。”
……
“纪惊鸿,怎么了?”
楚辞岁稳住情绪,向站在一旁的纪惊鸿问道:“怎么了?”
最开始是以友人身份相处,楚辞岁对纪惊鸿了解至深,也不相信她会拿刀刺向自己的至亲。
“她自己撞上来的。”
纪惊鸿解释,“我想和她单独说些事情,门外婢女在偷听,原意是用匕首吓唬吓唬,没想到她撞了上来。”
她看向楚欢,对方却投来一个嘲讽挑衅的微笑。
拳头不由自主握紧,纪惊鸿心中是受不了这样的委屈的,看向楚辞岁的脸,强压住怒火。
“你要单独说什么事。”
楚辞岁问,回握住楚欢伸过来的小手。
楚辞岁再三叮嘱纪惊鸿,不要把楚欢身份的事情说出来。
“关于她的身世……”
纪惊鸿低下头,也知道这件事追根究底是自己理亏。
“什么身世?”
楚欢先一步问楚辞岁,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眼睛,心里满腹疑惑。
楚辞岁不说话,本想含含糊糊弄过去,事已至此,纪惊鸿却没有继续瞒下去的想法,说道:“你和楚辞岁,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不是表兄妹。”
她定定看着楚欢的眼睛,想要从里面找出一点情绪的变化。
她看到小姑娘的眼神从震惊变为不可置信最后流露出绝望。
这样的变化让纪惊鸿心情颇好的勾了勾嘴角,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对你的好表哥,是不是动了些不该动的心思,原本的阻力可是我这未婚妻,现在就只是你自己了。”
“胡言乱语!。”
楚辞岁反驳。
“你自己问她。”纪惊鸿淡淡说道,整理了整理衣服下摆,“作为将军府嫡长女,楚欢受伤原因都在我,医药费还有别的费用可以尽管找我来要。”
沉默片刻,她轻笑一声,“楚辞岁,我们的婚约,不用继续了。”
她知道楚辞岁对待这些事情上,是完全不如官场上能言善辩的,不管怎么说,依旧沉闷着一张脸,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看不懂楚辞岁心中所想。
“高兴就说出来,沉着一张脸做什么?”
纪惊鸿再次出言嘲讽,楚辞岁的眉头紧紧皱着,让她心里多了几分雀跃。
“你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咄咄逼人,非要跟我一争高下做什么,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辞岁先把愣住的楚欢放在一边。
他和纪惊鸿发生过争执不止一次,也提到过不少次解除婚约解除婚约,每一次都是一时上头的气话,这次也是,虽然纪惊鸿此时显得十分平静。
“告辞。”
行了个男子之间的礼仪,纪惊鸿离去,楚辞岁想要追上去,楚欢忙叫道:“表哥,纪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仿佛才想起来楚欢一般,楚辞岁看着纪惊鸿的背影,微叹口气,转过身去安抚道:“等你伤恢复了我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
楚欢眼眶快速的红了,哽咽道:“所以说纪小姐说的是真的啦?”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愉快,来表示这件事情的微不足道。
“我不是有意瞒你,毕竟,说出去不是很光彩的事情,我怕你会怨恨她,毕竟是她,送你去了姨母那,也有了后来的遭遇。”
“是啊,我要恨死她了。”
楚欢把头埋在被子里。
原本她想要和楚辞岁轮回几世都要在一起结为夫妻的梦想破裂。
她对她的亲哥哥不怀好意。
强烈的呕吐感袭来,她伸出手去抓住楚辞岁的衣服,牵动伤口,手下又用了几分力气,骨节泛白。
“欢儿不相信,表哥,真是这样的话,那欢儿做了一件挽回不了的事情了,纪小姐说的没错,欢儿确实对表哥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楚欢一口气说完,楚辞岁神色复杂,掰开抓在衣服上的手想要离开。
“至亲血脉之间自然是会相互吸引的,你还小,分不清这些。”
“不是的,不是的,我嫉妒纪小姐,嫉妒的发疯,我想要嫁给哥哥。”
楚辞岁猛地吸一口气,慌乱的迈开步子快速离去。
……
纪惊鸿已经到了将军府,退下男装和将眉眼修饰冷硬的妆容,整个人显得温柔又疲惫。
常年居住关外,她没有一个可以商量心事,说些体己话的婢女。从小到大,什么事情几乎都是自己决定自己承担后果。
比如七岁那年愿意和母亲留在七星还是和父亲前往关外,楚辞岁来提亲时,答应拒绝与否决定权也都在自己。
现在想毁约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最多七星的七大姑八大姨又有了茶余饭后闲聊的谈资,七星贵女又多了个反面教材。
不过名声这种东西,她早就不在乎了,还不如到军营去,那里的敌人全都是娘子军,江宁的士兵没有一个是瞧不起女兵的。
倒不如去那,乐得清静。
烦躁地拨开书桌上的东西,纪惊鸿找到婚约,一张薄薄的纸片上写满了爱情的誓言和婚礼的日期,撕成碎片,装进一个黑褐色的小匣子,随意唤了个丫鬟进来。
“把这个送去丞相府,顺便备好马和行囊,我要回关外了。”
她这一走,整个将军府就又空了下来,婢女们也只是维护着祠堂的打扫。
“把工钱都结了,你们都回家吧。”
随手扔出去一小锭银子,最后一次吩咐她做事了,也算是一点情分的回礼。
她对楚辞岁失望的次数已经达到顶峰,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看起来莫名其妙。
她实在受不了楚辞岁那份爱逃避的怯懦,什么事情都想要女方解决,不如下辈子直接投胎去凤翔,当个男宠对他来说可是做好最省事的结局了。
……
楚辞岁收到黑匣子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没有打开,很快也就传来了纪惊鸿又回到关外的消息。
楚欢的事情也没相好要怎么处理。
“先放放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强行说服自己不去考虑这些恼人的事情,他还有很多的公务要处理。
……
时光荏苒,楚辞岁年纪将要三十,十五岁的楚欢到了代嫁的年龄,为了她的声誉着想,楚辞岁向外公开了他们同母异父的血缘关系。
毕竟表亲之间可以互相通婚,男未娶女未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影响不好。
好在的是,楚欢好像收起了所有关于风月的心思,一门心思都在礼仪和诗词书画上,对他的态度,比起以往少了些亲密,更多的是对兄长的尊敬和敬佩。
谈论的话题永远围绕着学术,楚辞岁喜欢这样,也开始着手考虑楚欢的婚事。
……
“小姐觉得,李家公子,和张家公子哪个最好呢,或者是进宫选秀,不过丞相是不会同意小姐去那地方的。”
冬儿翻着画像册子,楚欢提着笔正画着外面的花鸟鱼虫,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画像,偶尔有喜欢的,便让冬儿几下页数。
冬儿对楚欢的态度自从五年前纪惊鸿离去时就发生了变化,原本因看到楚欢无疑是展露出来的古怪笑容,一直对楚欢心有疑惑。
现在,俨然是忠心耿耿,一心为主的好形象。
“去吧那书和虫虫给我拿来。”
楚欢头也没抬,指了指一旁的书架。
冬儿立刻会意,拿下来一本旧得发慌的古书和一个棕色的小坛子。
楚欢先接过坛子,轻轻打开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渗透出来,陶醉得眯起眼睛,冬儿却脸色苍白难受异常。
坛子里是一只白色的蛊虫。能够吞噬并创造记忆。
楚欢小时候,曾在镇子上偶遇一个来自南诏的乞丐,浑身是伤,凄惨异常,出于好心,她把身上要用来买盐的钱,全都放在乞丐面前的破碗里。为了表示感谢,乞丐神秘兮兮掏出一本书,上面详细记载了南诏族炼制蛊虫的方法。
没了钱却没拿来盐的楚欢,回到家后受到来自娘亲……哦不,姨母的一顿毒打,还被惩罚不许吃晚饭。
虽然代价惨痛,但那本书,是楚欢顺利进入丞相府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悬崖落实的滑坡,是楚欢用了蛊虫操纵了马车夫,自从得到古书开始,她第一个成功炼制的蛊虫就是这个。第二个,是专用强身健体的。
正因如此,马车夫才会选择在知晓这一片悬崖危险不断的情况下还走这条路,直愣愣被压在落石底下,芝士一个“幸福”家庭破裂。
楚欢每每想到那时,也不由不感叹情况的危机,即使有蛊虫在身,她也差点就丢掉了性命。
原本惦记着养育之恩,楚欢一直忍气吞声没有在养父母的身上下任何蛊虫,对待弟弟,也是小心翼翼。
直到无意中听见,他们要把她卖了,卖给镇子上最有钱的员外。
为了他们的儿子,要卖了养女,为了弥补良心上愧疚,他们出游时破例带上了楚欢,给她买了便宜的新衣服,廉价粗糙的布鞋。
要成为难过半百糟老头的妾侍,楚欢宁愿去死。
“纪小姐走了有多久了。”
楚欢翻看着古书,里面大多数蛊虫需要的材料已经找不到了,即使她现在是江宁丞相的亲妹。
能炼制出来最高级的蛊虫,也就是这种了,她从知晓纪惊鸿存在的那一刻,就开始寻找材料炼制了。
花费了五年的时间,还得在圆月之夜。
“回小姐,有一年多了。”
冬儿说道纪惊鸿,言语中满是惋惜。江宁的女将军,年纪轻轻就死在了战场了,如果当年留在七星和丞相结婚,现在恐怕夫妻俩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真可怜呀。”
楚欢心不在焉的说着。
……
夜幕降临,明亮的一轮圆月挂在天空。
楚欢盘腿坐在房间的正南方,面前放着那本古书,虽然上面的咒语她早就烂熟于心,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一字一句照着念。
白色的蛊虫随着咒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化作一缕白烟。
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楚欢躺倒在冰凉的地下。
她把楚辞岁和纪惊鸿美好记忆全都抹除掉了,而代替填补的,就是她,楚欢。
纪惊鸿和你的那些美好的回忆。
都不复存在了。
楚欢皱着眉隐忍痛苦,嘴角却露出笑容,一点点接受着涌来的记忆。
她知道两人是如何相遇的,什么时候成为了朋友,什么时候订下了婚约,第一次吵架和最后一次吵架,这些统统消掉,换上了空白。
她将纪惊鸿换成自己,创造出几乎一模一样的记忆,全都塞进楚辞岁收养她之后的记忆里。
一点点回想着,一点点都不能有差错,如果让楚辞岁发现了端倪,那么蛊毒很快就会被自动解除。
那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
功亏于溃。
……
撑着疲惫的身子收拾好东西,她已经不奢求能和楚辞岁这一世相守了,她把古书翻到新的一页,上面记载了一种名为“千世结”的蛊毒。
虽然楚欢并不想把这样美好,象征爱情的东西称作蛊毒。
她会和哥哥永远在一起,这一世,下一世,生生世世。
……
第二天一早,楚欢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连忙换好衣服去丞相府门口等着楚辞岁的到来。
不知道更改了记忆的楚辞岁,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和她相处。
“小姐今天怎么在这等着丞相啊,怪累的,您先回去坐着,丞相一来,奴婢第一时间通知您。”
冬儿站在一旁,替楚欢扇着扇子。
“我昨日温习书本,发现仍有好多不太理解的,昨晚也因此都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