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问题,当阴沟烂泥摇曳生长的野花被连根拔起的时候,它是会心怀感激,还是会心存怨恨呢?
带你逃离永无止境的黑暗和恶臭,但却没考虑到你根本适应不了阳光。
所以到底要感激,还是怨恨呢?
我在生存与毁灭的夹缝中,或许,你轻轻地触碰,我便会陷入一方的极端,所以,不要可怜我,不要救我,就远远的看着我就好。
当我来到你身边的时候,也请不要相信我会永远的停留。
午后涌现暖暖的阳光,丝丝缕缕的穿过叶缝,星星点点的洒在白色床单上,沈墨安躺在病床上,面色仍然有些苍白,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宠溺着面前那个忙碌的身影。
渡一依照护士的吩咐将需要涂抹的药一一分配好,然后将口服的药放入药盒里,她坐到床边,把药递给他。
“吃药吧。”
沈墨安偏了偏头,表示拒绝。
渡一无奈,拿过桌子上的一杯白糖水。
“吃吧,吃完喝这个就不苦了。”
他看着她棕色的瞳仁,白皙的脸庞,樱红的唇瓣,看着她认真又无奈的表情,突然心头一暖,伸手接过药喂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大口水,待她放下水杯后,就被一把拉入怀里。
渡一侧趟在病床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脸正对着沈墨安的胸膛,那么近,近到能清楚得听到彼此的心跳,均匀又匆忙的呼吸。
她轻轻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小心的索取他身上温柔的气息,不知不觉就湿了眼眶。
“我早该猜到是你的,但是现在好像也不算晚。”他说。
“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滚烫的泪沁入床单,红红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眼角却眯成一条缝,浮现淡淡心酸的笑意。
这些年,没有你,我过得很独孤。
可尽管如此,我也不想再次遇见你,因为再见,就会亲手摧毁曾经的纯粹,塞给你欺骗和阴谋。
当她接到临叔任务的时候,当她知道对方是他的时候,她就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骗局,都是骗局。
一个连她自己都深陷其中的骗局。
她抬眸看他,交织缠绕在一起的眸光闪出了泪,酸红的鼻尖。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你相信么?”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
他知道……
犹如晴天霹雳般哐的一声,破碎了什么,她的手狠狠抓住被单,指甲弯得生疼。
“我知道你早就认出我了,所以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你还在,就很好。”
那只紧抓被单的手逐渐松懈。
她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沉入深黑的海底。
从出生到现在,她体验过两次幸福,第一次是小时候刚遇到他的时候,第二次是此时此刻的现在。
渡一伸出手紧紧的抱着他,闭上双眸,安静的吻上那两片薄薄的唇,温柔的辗转缠绵,手轻轻地抚过胸膛上的伤口,有些心疼的抚摸着。
就这样吧,无论是坠入地狱,还是掉落火海,都无所谓了。
那些残忍的,黑暗的,肮脏的,在这一刻都被抛诸脑后,没有难过,没有悲伤,没有绝望,全世界,只有你在我身旁。
天渐渐阴沉,繁星布满天际,一排排的路灯下走过一对又一对甜蜜的情侣,最后他们也如期而至的出现在银幕里。
他们十指相扣,漫步于些许嘈杂的大街上,寒冬之际,却觉得格外温暖。
身前是一个巨大的喷水池,彩色的灯光闪烁在水中,那些跳跃的水珠在空中跳舞,朦胧月色里,画面映入眼瞳中,那么美。
绕过喷水池,沈墨安拉着她进到一家名叫‘小小木’的黑压压的店内,扑面而来的是一阵檀香,店内结构有些像时远的修表店。
墙上挂着很多把各式各样的木吉他,木桌上摆放着木制的小模型,一个戴着黑色眼镜框的少年趴在桌子上,左手里握着一根木头,右手拿着小刀在认真雕刻些什么。
沈墨安一把夺过那根木头。
“做灵牌呢?”
那人吓得整个人滚到地上,拿着刀在空中胡乱挥动着。
“谁,谁,谁敢偷袭老子?”
“是我。”
他畏畏缩缩的抬头,看到沈墨安后狠狠地舒了口气。
“是你啊,吓我一跳。”
那人从地上慢腾腾的爬起来,坐到椅子上,当目光扫到渡一的时候,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今个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还带了个……狐狸精来?”
沈墨安盯着他,眼神有些冷。
欧宇峰识趣的闭上嘴,拖了两把椅子出来。
“说吧,找我做什么?”
沈墨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紧致的盒子递给欧宇峰。
“帮我把这个仿刻出来,要两人份的。”
欧宇峰打开盒子,瞳孔慢慢放大了。
渡一的心里一紧,眼睛有些失神。
那片枫叶完好无损的被安置在里面,上面印着模糊有些残痕的字迹,我想你。
那是她小时候写的,替他写给他妈妈的。
“这叶子是古董了吧?一碰就得碎了吧?”
“刻好了联系我。”
说完便牵着渡一的手往门外走。
“留下来吃饭吧,巧儿也快回来了。”
沈墨安没理他,他清楚欧宇峰在打什么鬼主意,依照苗巧儿的性格看到渡一定然抓狂。
出了店,渡一却停了脚步,他回头,认真的看着她。
“怎么了?”
她沉默,抬眸,嘴角涌现一抹苦涩,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太真实,太假了,假到想狠狠地掐自己。
可他就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面前,不是悦天集团的总裁,不是沈家二少爷,而是承诺会来找她的人,是她彻夜思念的人。
“我是想说,你提前出院,董事长知道了怎么办?”
片刻之后说了这句不着边际又破坏气氛的话。
他将她拉进怀里,然后迈着步子往前继续走。
“放心吧,这段时间我爸要处理公司的事,还要忙着应付媒体,哪有时间照看我。”
她的额头刚好触到了他的下巴,炙热的气息萦绕着,十指相扣的手握着更紧,稚嫩孩童们大口大口的吹着泡泡,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泡泡满天飘扬,仿佛在极力渲染一个梦,一个美好又悲伤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