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嗡嗡的风阵阵而过,白色塑料袋挂上了枝头,今年的冬天似乎很漫长,天空一望无际的雪白,等不到太阳的宠幸。
白色药液一滴一滴的灌入胶管,流入血管,冰冷了全身的神经。
他又做梦了。
梦里,那个女孩碰着枫叶,对着自己挤出一个甜甜的笑。
梦里,那个女孩站在原地哭泣,她说我叫渡一。
梦里,那个女孩长大了,还吻上了他的唇。
蓦地,心脏紧紧的,疼得无法呼吸。
病床上的他颤了颤手,无力的睁开眼睛,迷糊的视线内白茫茫一片,他淡淡皱了皱眉,再次睁开眼,空荡荡的,死寂一片。
他想张嘴说话,嗓子却干哑的说不出来。
混乱的思绪凝结成网......
他慢慢的起身,心脏旁传来一阵刺痛,低眸,是缠绕的绷带,微微渗出了血。
他捂着伤口,穿上鞋,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到门口,伸手按下把手,门外吹来一阵冰冷的狂风。
咽了咽干燥疼痛的嗓子,微眯着眼睛,迈出步子,就在转头离开的那一瞬间,心里咯了咯,停住了脚步。
余光里映入一个迷糊的影子,他微微转身,流逝的时间在这一刻定格,心底某个角落狠狠地抽了抽,寂静走廊只有均匀的呼吸和心跳,还有风,带着丝丝异味的风。
她蹲在门口的墙边,双手抱着膝盖,在瑟瑟的风中显得格外虚弱,单薄的乳白色针织外套安静的搭在身上,纤细的手指被栋得惨白,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之间。
这一刻,四周之物全被虚化,成为暗影。
他站在原地,有些涣散的目光宠溺着她。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会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觉,为什么总会在她身上奢求些什么,为什么愿意一直留她在身边。
那夜,他醉了,混沌凌乱的记忆在脑子里沸腾,缠绕,几乎要撕碎了他的神经,可是,却在一个吻里得到了释放,她吻了他,一个吻把所以残缺的记忆重新拼凑完整,记忆翻江倒海汹涌而来,清晰的画面在放映,悲伤的,快乐的,离别的,承诺的,一切的一切接踵而来。
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她时,当他轻轻唤起她名字时,突然觉得很累又很开心。
沈墨安迈出步子,在她面前蹲了下去,嘴角勾起一抹疲惫的笑。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头发,她颤了颤指,缓缓抬起头,落入视线的是一张苍白但不失英俊的脸庞,这一刻,两人忧郁哀伤的眼神紧紧交织在一起。
“你坐这儿不冷么?”他问。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然而下一秒,他伸手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里,紧紧的抱着她,似乎要把这些年所有的遗憾都填满,把遗失的美好和温暖一次性补足。
而在他怀里的她却早已泪水纵横,滚烫的泪决堤般夺眶而出,沉重的呼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本该高兴的,但却觉得害怕,她从未如此害怕过。
有些东西最怕失而复得,因为会让人变得失去理智,变得荒唐,变得不择手段,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在乎的不在乎的在这一刻无比清醒,她蓦然觉得讽刺又恐惧,深黑的瞳仁逐渐放大,变得空洞迷离。
内心深处有一个来自地狱的声音,在不停的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那些声音变成结实的长鞭,啪啪的打在她身上。
幽暗潮湿的地下室内,被浓浓的血腥味笼覆盖,摇曳的蜡烛在疯狂的摆动,一缕缕执拗被使劲摧毁,重生,又再次摧毁。
乳白色针织外套被一簇簇鲜血染红,凌乱的长发丝丝缕缕的披在肩上,苍白的嘴角渗出了血,还不忘了笑。
她趴在地上,身体已经置于血泊之中。
临光树挥动着鞭子,面目狰狞。
红姨时不时挡在渡一身前挨两鞭,又被临光叔一把推走。
“你疯了!?再这么打下去会死人的!”
“我今天,就让她死在这儿!”
又是重重的一鞭!
渡一很安静的,无言的,承受着。
她感觉背上已经皮开肉绽了,疼得说不话来,但越疼,她就越觉得开心,甚至勾起嘴角,就像得到了另一种解脱。
“住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艰难的抬眸,看到一个瘦弱高大的身躯。
是时远。
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干净的眸子,渡一的眼神蓦然黯淡了。
时远走到渡一身前,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临叔,不要再打了。”
“你,你也反了是吧!?她忘了渡七的规矩难道你也忘了么!?好!那我就一起打!”
正要挥鞭子的时候,红姨上前狠狠地拦下了。
“打打打,打什么打!?你连我也一起打好了!”
“你!”
临叔狠狠地瞪着红姨。
一阵无奈后,他丢了鞭子,坐上椅子喘着气。
时远脱了外套披在渡一身上,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像对待珍宝一样的小心温柔。
渡一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时远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味道让她有些安心的闭上了双眸。
“能耐了!一个个现在都能耐了!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放竹肖走!你知不知道你红姨差点死在他手上了!?”
“哎呀是是是,这孩子们从小生活在一块有感情下不去手也是正常的啊。”
“你还替她说话!真当自己命硬啊?”
时远:“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您别再怪渡一了。”
说完便温柔的将她横抱在怀里,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她缓缓抬了抬眸,看到时远心疼的眼神,突然很想安慰他,但奈于过于虚弱,开不了口。
她只觉得困,很困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