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倒不是林绵开车了。

　　车厢的里倒是意料之中的安静，回去的街上路过熙熙攘攘的夜市，经过只有几盏小路灯照亮的公园，经过安藤，碰巧也经过了张迎夏的公司。

　　林绵忽然记起安远道猝不及防的误会，很顺然的想到了某些往事，车里的空气有些闷，林绵还没有出声，安远道就把副驾驶的窗户降了下来，晚风带着凉意席卷而来，吹散了林绵的头发，吹乱了她好不容易理好的思绪。

　　或许是她吃撑了闲的，瞄了一眼认真开车的安远道，轻轻出声，像是怕打扰到他，“我一直都知道叶思会给迎夏一个未来，他们的婚姻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期待，他们很幸福，至少我心里清楚，迎夏的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

　　安远道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像是不甚在意，只是眼角余光淡淡撇了一眼，却没有想到林绵正跟认真的看着他，心里有些杂乱。

　　想问什么却终究没有问出来。

　　从认识林绵起，他大概就清楚明白，林绵喜欢叶思很多年，叶思对林绵自然也是没话说，所谓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说的就是他们了，而安远道也以为，林绵选择跟叶思一起出国而放弃自己，他们两个的未来都已经板上钉钉。

　　林绵知道安远道心里想什么，可她却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也不想解释。

　　有很轻微的叹息环绕在陡然寂静的车厢里，好像3d环音一样，听不真切却一直停不下。

　　林绵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安远道讲，“有时间，我给你讲一下迎夏和叶思的事吧，之前走的太仓促了，都没有给你讲完。”

　　安远道一僵，转头看过去时林绵已经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一副好好休息的模样。

　　轻轻的一句话像是呓语，被晚风吹散，散在车厢里，飘进安远道的心。

　　确实，没有讲完。

　　安远道抓着方向盘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看着眼前黄橙色的路灯和好像看不到尽头的大马路，心里涌起来一阵翻腾的无力。

　　那还没有讲完的，又何止叶思跟张迎夏的故事。

　　安远道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显得突兀又冰凉，却让林绵感受到了无可奈何的伤悲，“什么时候可以讲一讲，我们的故事?”

　　林绵的鼻子猝不及防一酸，眼角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要不争气的跑出来又被林绵憋了回去。

　　故事还在发生的时候，那个给他讲故事的林绵，眯着眼睛拉着他讲着当下八卦的林绵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拿到了世界第一美术学院之称的巴黎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好像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林绵就猝不及防跟着叶思一起离开，没有交代，没有结果。

　　林绵没有办法接话，安远道也没有多说的打算，两个人算是卡在这里，极其尴尬。

　　到了林绵公寓楼下的时候，林绵的手抓着裙边，站在车外驾驶座窗前，小区的灯是昏黄而暗淡的，照的林绵的神采有些许颓唐，只是她眼睛咕噜的转了一圈，略微有明亮，安远道看着前方，刻意不去看她，心里却跟恨不得长个隐形眼睛盯着她。

　　林绵的呼吸好像近在耳边，淡淡的热气，声音还是细细软软的样子，“给我点时间，总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安远道嗯了一声，车窗升上去，倒车走人，只剩下车尾气在林绵面前留下一圈的灰色，呛的有点晕，看着安远道绝尘而去，林绵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转身进公寓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伸手擦了擦眼泪，所谓过往云烟，哪能真成为云烟。

　　林绵一切放空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身心疲惫，极端劳累。

　　后天的东南亚之行还要跟安远道作伴，明天多少还得忙好画展的后续，安排好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工作量，忽然觉得明天就是真的久违的加班忙碌了，不过也好，忙下来，就可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不去想那些烦闷枯燥的生活压力。

　　意料之中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深夜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好像要穿透林绵的被窝，窗帘被风吹到了一边，整个房间被黑暗笼罩，只有开了的窗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林绵认命的从床上坐起来，摸到床头的手机，开机的时候才发现有燕染的未接电话，最近一个电话还是十分钟之前，一共打了十几个电话，林绵心跳停了一拍，有浓重的不安笼罩了她，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环卫工人也刚刚休息，是整个城市最安静的时候。

　　林绵拨回去等待着那一阵一阵的忙音，好像有个无形的手攥着她的心脏，越攥越紧，脑子里也绷了一根弦，忙音在黑暗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一声又一声。

　　没有人接。

　　林绵默念着一遍又一遍的不要出事不要出事，打了第五遍终于被人接起。

　　电话那头是因为熬夜而沙哑的男声，暗沉而没有色彩的那种严肃，林绵猛然一惊，从床上跳下来，“燕染呢????”

　　电话那头的男声良久没有讲话，静默五分钟，“林绵小姐，燕染小姐闹事，现在在A市派出所桉生分局，刚刚联系不上你，没有人保释她。”

　　“你喊她接一下电话?”林绵的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然后她听到了燕染要哭不哭的声音，“棉棉！派出所好冷，风好大，我好困，好难受，他们还收了我的手机，呜呜呜。”

　　林绵脑子里紧绷的弦一下松了一半，缓过一口气，语气却说不得好，“我关机睡觉的你不知道啊！还敢闹事！要不是我睡不着醒来，你就要一直待着待到我明早起床，在派出所睡长板凳吧。”

　　燕染瞄了一眼对面要笑不笑的民警，有些怂，还是为自己小声辩解，“那我还不是为了你嘛……”

　　“你为个球球叭为了我。”

　　林绵开灯，拉开衣柜，随口哄了燕染几句，并在燕染的假意阻止下答应了燕染将会在五分钟后到达战场。

　　得到燕染满意的笑声还有那个最开始接电话的那个民警的不屑的嗯哼。

　　照了一眼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白色长棉质睡裙，娃娃领也没有显得特别的随意，也不暴露，所以林绵干脆从衣柜里拿了件长款薄的风衣外套，穿了个小白鞋就带着车钥匙和手机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