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活埋

  窦云将林氏等人推到东平郡长安县西郊,这个曾经活埋她的地方。天雷轰隆隆的震动,天地时明时暗,窦云从小推车上拉下自己的小铲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刨坑。

  “她疯了吗?”藏在暗处的人立刻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脸色阴沉下去。

  魏京看着这个身材瘦弱的女孩在暴雨中擦掉自己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汗的水痕,将小推车上的人拉下来扔进了土坑,拿着小锨子将混了雨的泥土铲进土坑,只觉得心惊胆战。

  再这么看下去,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女孩真的会做出毁了她终生的事情。魏京虽然不喜欢这个阴沉的女孩,但也不愿意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从黑暗中走出来,抓住了窦云铲土的手:“到此为止了。”

  窦云如今满心的仇恨,加上这地方偏僻,她压根没有想到在这个时间点,这个鬼天气竟然会有人出现,吓了一激灵,浑身汗毛立起。

  转头一看,电闪雷鸣中,她看到一张还算眼熟的脸,和那天晚上她隐约看到的脸一样,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挣脱开魏京的控制,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左右后果都一样,不如先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

  魏京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我说够了。跟我走,今日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窦云看了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在了林氏等人的身上:“哥哥还在等着他们呢。”

  “哥哥?”

  “我哥哥名叫窦天魁,是名动东平郡的人物,是响当当的才子。”

  魏京注意到,窦云在提起窦天魁的时候,脸上尽是崇拜。在她的脸上,魏京看不到任何的阴暗,只有纯情少女的天真烂漫。

  可忽然之间,她的脸上充满了怨恨与恶毒:“就因为窦星辰的不作为,就因为林氏的自私,我哥的命轻而易举的葬送,我哥的名字就这样拱手送给他人。我不认,我不认呐!”

  “窦天魁这个名字,只有我哥配得上,无人能够顶替,无人!”

  她说着,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小锨子朝着林氏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魏京的瞳孔猛地收缩,飞起一脚将窦云手中的小锨子踢飞,在她反抗的瞬间将她的两个手腕牢牢抓住,紧紧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三遍,走!”

  他用力的将窦云拉进怀里,不由分说,打晕扛在肩上运起轻功三步两步便消失在原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窦云身上的他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后,又有一拨人来到了这里。

  为首的是个女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脸上带着半个面具,头发利落的束在脑后。她看着魏京离开的背影,嘴角勾了起来,像是奈河桥上夺命的曼陀罗,美丽的不可一世。

  “胖子,你今天出门踩得那坨狗屎果然有用。”

  被点名的胖子哈哈大笑起来,说:“这魏京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让我们白白捡了个便宜。冬姐,你说这事儿怎么弄?”

  女人嘴角微勾,说:“那女孩不是想要活埋他们吗?不如我们就帮帮她好了。”

  雨,哗啦啦的下,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整整一日,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没有人在街面上走动,甚至飘摇的茶楼里竟然传来恐怖的谣言,说这是上天在恼怒如今皇上定太子的抉择。

  这谣言还没散出去,天便晴了。睡一觉起来外面已经是晴空万里。太阳高悬在空中,被雨水打的半个残废的花朵也是飘飘摇摇的萎靡不振,反倒是旁边的野草生的茂盛。

  人心还未安定下来,便有件事情轰动了整个长安县。

  西郊出了人命。

  整整一个府邸,只存活了两个人。一个是窦星辰,一个是窦星辰的通房大丫鬟,水月。

  而杀人者,正是府内的大儿子,窦天魁。又或者说,是冒充窦天魁身份的二儿子,窦星辰。

  人所周知,水月是窦星辰最喜欢的通房大丫鬟,去哪儿都带着。如果不是身份过于卑微,现在已经成为了二少奶奶。

  如今,府内人皆被毒死,只有窦星辰和他最喜欢的通房大丫鬟活着,答案可想而知。更何况,又有流言传出,在窦府出事之前,窦星辰因为谋害兄长窦天魁而精神混乱,且为此与母林氏大吵一架,次日餐时也并未在一起,直到出事之后才被发现。

  至于窦星辰本人,早就已经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瞠目结舌,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更别说是解释。衙门对此自然理解为默认。

  这件轰动西郊的事情,也自然而然成为了有史以来破的最快的案子。

  庆王府。

  朱宇璋负手盯着躺在床上昏迷的女人,沉默着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转身去了旁边的茶座,不紧不慢的为自己泡上了一杯茶:“把她送到林花巷吧,是死是活都是她的造化,我们已经帮了她太多了。”

  林花巷是东平郡的一个乡村,环境十分优美,是传说中的桃花源。但是地理位置极其偏僻,十分难找。

  魏京的眸光收了收,第一次对朱宇璋的决定提出了疑问:“王爷,她在那里活不过一个时辰。”

  什么桃花源,那都是外界传的。真实的林花巷,看似美丽,实则危机四伏。生活在林花巷的人,每个人都在考虑怎么杀掉身边的人,怎么能在这个美丽的如同罂粟花的地方存活下去,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困住他们自由的地方。

  朱宇璋斜眼看向他,声音发冷:“当然,你也可以告诉所有的人,窦家还有人存活,就在病秧子庆王的手里。”

  “王爷恕罪,是属下失礼了。”魏京垂下眸子,低下了头。

  果然,同情心是会错乱判断的无用物。差一点,他就要把自家的王爷置之于死地。可是,林花巷那个地方……

  魏京的思绪有瞬间的走神,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一道虚弱却坚定的声音说:“不必为难,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