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许墨闵只好伸出手,上面布满层层的茧子。那时,我才知道,许墨闵为了给我送一个生日礼物,每天省吃俭用,本来他的生活费就不多。而且他还每天挑着蔬菜到镇上去摆地摊,赚多出来的钱他都拿出来积攒着了。这一条项链虽然对于我来说价格并不昂贵,可对于贫寒的许墨闵来说,却是非常难得的。我小心地摩挲着他的手,手指上有很多的老茧,这是我从前不曾关注过的。我心疼的问他:“还疼吗?”

  他却摇头,说:“不疼。”

  其实我知道,他肯定很疼,怎么可能不疼呢?可是我还误会他,以为他是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呢。

  我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星光照耀下,我们两个人并排坐在花园的秋千上。

  马浩嘉、郜小鑫他们都去玩游戏了,这个偏僻的花园,只有我和许墨闵。

  “秦乔,我们玩个游戏吧。”

  “你说。”

  “我们玩木头人游戏,看谁动了就让这个人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好。”

  接下来我们都不动,躺在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那晚的星星像萤火虫一样,一点一点的撒在我的心田中。时光太遥远,我甚至都记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输,为什么那晚许墨闵会直视我的眼睛了,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我迷迷糊糊欠了许墨闵一个承诺。

  许墨闵躺在草上,静静地不动,我看过许墨闵睡觉时的样子,他喜欢侧着身子,小脑袋轻轻埋在草地之间,从我的方向可以看到他白色的皮肤以及随着呼吸而动的鼻翼。他睡觉竟然不流哈喇子,特别厉害,白皙的皮肤在睡觉的时候总是会透着淡淡的粉。这种柔和的粉色皮肤在城市中仿佛是特力独行的,因为没有人比这柔和的粉色皮肤更柔和了。

  我狡黠一笑想要挠醒他,我四处看看有没有小木头什么的,结果他却比我先醒了,他知道我怕痒,还不断的挠我,我们两个在草地上打打闹闹的,许墨闵那天笑得可大声了。

  我也笑了,笑得也是极为开心,哈哈哈的笑声是最为开心。许墨闵看着我笑,到了最后他也和我大笑了起来。

  “许墨闵,你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我躺在草地上,懒洋洋的说。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以后我再说吧。”

  “那好吧,等你想到,我再兑现承诺。”

  我们认识以来,许墨闵一直是一个十分内向的小男孩,有时候还会害羞,我说话的时候又特别喜欢看着对方的双眼,再加上我的眼睛大大的,很水灵,许墨闵不敢直视我的双眼,他的手就绞着他身上那件紧巴巴的黑色小T恤,许墨闵越是这样,我越喜欢盯着他的眼睛,因为许墨闵的眼神特别纯洁,是我看过的最纯洁的眸子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许墨闵真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身上有着淳朴的气息,让人好忍不住去靠近他。

  再到后来,我开始骑大自行车了这个自行车非常高,虽然我有骑自行车的经验,不过之前骑的都是儿童自行车,总是比不过这种成人自行车的。

  那年我八岁,他十二岁。某一天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在前面飞快地骑,他在后面推着车子,他已经气喘吁吁了,但是还在跑,他不仅在跑,还在我身后对我大喊:“秦乔你放心,我扶得很稳的,你摔不了!”

  我在学校的操场上学,左一圈右一圈,左转弯,右转弯,骑得可开心极了,因为我放心,身后有许墨闵稳稳的帮我扶着,我不会摔下来的。

  过了好久,我渐渐听不到许墨闵跑步的声音了,我疑惑极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许墨闵在我身后喊:“秦乔,你已经会骑了!你看,我都没有帮你扶车了!”

  我蓦然回头,果然,他只是跟着车子在跑而已。

  忽然想到什么,惊得我一下子找不到状态了,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我“啊呀”地尖叫了一声,就连人带车子滚在了草地上。这一次摔得我是痛到心窝里去了,我龇牙咧嘴的,全身上下好像都被狠狠打了一样的。

  许墨闵跑过来扶我,他轻轻的扶着我起身,尽管这样我仍然感觉我无法站起身来,因为感觉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痛,他卷起我的裤管,满裤管的血迹,我坐在地上,看见了血,我咬紧牙关不哭,可是实在是太痛了,还是忍不住哭了。

  裤子从膝盖处撕破,血从膝盖那儿直冒出来,他苍白着脸抬头看我,用手挡住我的眼睛:“你晕血,不要看!”

  我就自己捂了眼睛,膝盖处疼得不得了了,我就哭起来了。

  许墨闵只好连声地说:“你别哭,你别哭啊!”

  我忍着眼泪,冲着他笑,“好,我不哭,我不哭……”我苦涩的说。

  他望着我,非常惊讶的说:“秦乔,你真勇敢!”

  我至今都记得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语气。

  那些童年时光一去难回而让人留恋。

  而成长,居然这样快就来临了。

  后来的后来,许墨闵又长个儿了,比我高了快有一个头了,或许是因为在秦家吃的伙食好,我看见许墨闵瘦瘦小小的,于是每次都挽留他留下来吃饭,还多夹给他肥肉,没过多久许墨闵就胖了几斤,再后来,许墨闵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花种子,我第一次见到种子,十分惊奇,连忙问许墨闵这是什么?

  许墨闵平时第一次狡黠的笑容,他说:“这是花的种子呢,我们在这个季节埋下,来年会开出许多漂亮的花朵呢。这个叫做种子的东西就是会开出漂亮的花啊。”

  我简直雀跃的想要飞起:“那我们赶紧把它埋到地下去吧!”

  许墨闵点了点头,小手拿着种子放进土里告诉我:“小乔,我们每天都要认认真真的照顾好它,给它水喝,它才能开花,如果它吃不饱了就长不高啦。

  我狠狠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种子的。”

  后来的后来,许墨闵埋在沙里的小花也发了芽,绿绿的,看起来很娇小,也很神奇,可是当我想要凑近了看的时候他却紧紧地抱在手里,怎么样不肯给我,他说:“秦乔,别胡闹,你会弄坏它的,弄坏了,我们就看不了花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就不动花芽了,我还要看许墨闵口中说过的夕颜花呢。

  我傻傻的问许墨闵:“夕颜花好看吗?”许墨闵挠挠头,想了半天,说:“夕颜花,就是月光花,指葫芦花。色白,黄昏盛开,翌朝凋谢,悄然含英,阒然零落。听说是雪白色的,不过我还没看过。不过,秦乔,夕颜肯定没有你漂亮。”

  那天许墨闵和我说了好多话,那是我认识许墨闵以来,他说的最多话的一次。我们两个人还约定长大之后一起去看各种美丽高大的乔木。

  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同许墨闵在一起,因为他什么事情都是让着我的。可惜那时候我一直都没有意识到,那时的许墨闵内心有过怎样的凄凉,他经历过什么事情,而我的出现给了他多大的期待与希望。我只是在他大笑的时候,也跟着他开心地大笑;在他躺在草地上逗小蚂蚁的时候也跟着他一起掏蚂蚁窝;即便他在极其快乐的时候会对我说:“秦乔,你哭起来像小母猪!”,我也会仰着小下巴古灵精怪的回应着他,我就大着声音说:“嗯,没错,许墨闵你就是只猪!”而且这个时候,他总会用杨柳枝,轻轻敲一下我的脑袋,微笑的表情占据上他的嘴唇,我们一前一后打闹着,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坚定而忧郁的眼睛里渐渐的充满了快乐与希望。

  那个时候,我单纯的以为许墨闵只是一个喜欢把话闷在心里,我认识了他,只是一个意外,他们会成为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是那种一起过家家、有饼干都要分享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