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社区片儿警

  两个人又回归到各自的生活轨迹,互不干扰,好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反正他俩的火花也就仅仅在那天晚上呲溜了一下,都还没释放炫目的烟火就熄灭了,看来是个哑炮,对其他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一直杵着下巴蹲在旁边围观,一心期待能蹦出一片璀璨烟花的孩子来说,可就伤心大了。

  也许脸上没有流下失望的眼泪,但心里却落下一个扎实的大坑。

  刑侦队和家,就是温澄每天固定的两点一线,上班时间面对同事和犯人,下班后面对的就是跟他擦肩而过的路人甲,生活乏味枯燥没有一点色彩。其实这种日子他以前也过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要是适应了一种生活方式,哪怕跟原来的习惯再冲突,时间长了也会被同化、被麻木。

  顺应自然,这是最可怕的地方。

  温澄原先也以为自己会被一个人的生活同化,但现实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每天只要他走进住宅小区,还是会不自觉的就往楼下看,然后目光飘忽的扫视一圈停在小区里的车辆,像在寻找一个标直的身影,又像在锁定某个熟悉的车牌。

  整个过程也就不到十秒钟,在这十秒钟里,他内心翻腾着一潮接一潮的暗涌,某颗小火苗也在不断地经历着还未点燃就被熄灭的折磨……他还在期待,他控制不了。

  结案的时间到了,温澄曾经跟翟亦青放过狠话一定会找到祁磊,可终归还是没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然后领导也算是一言九鼎没有吓唬人,既然案子没破,那主要参与警员就统统给我分调到西城区派出所当片儿警!

  主要参与警员都有谁?不就是温澄和顾源~

  哥俩儿同生死共患难,原以为一起被调到辖区派出所后工作压力没那么大,会清闲一点,谁曾想片儿警手上确实没有什么大案子,但尽是些细碎繁琐家长里短的屁事,直接能把人累死!

  每天接十几个报案,不是给东家调解夫妻关系,就是给西家修理煤气管道,今天帮街头的张大爷找鸟,明天给巷尾的李大妈送家门钥匙……才来不到俩月,温澄觉得自己一身刑警的戾气都磨没了,整个就是居委会街道办事处的老大妈。

  “澄哥,”办公室的女警郭靓挂掉手中的电话:“临江北路中段西城小学对面,那几个下象棋的老大爷又吵架了,你去看看。”

  温澄一皱眉,这些老头儿怎么回事?闲着没事成天吵架玩儿是吧?加上今天,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调解了,有完没完?那几个老头儿忒顽固了,下起棋来谁都不服谁,嘴里也蹦不出几句好听话,赢了棋的穷嘚瑟,输了棋的不服气,这么一来二去的就吵起来了。

  尽是一堆退休闲着没事的老头儿,七老八十,有高血压的,有中过风的,还有脑梗心梗的,好声劝着不听,要动武又不行,温澄最怕的就是这窝天兵天将。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拍拍顾源的桌子:“走吧兄弟!”

  “我不去,”顾源抗议道:“我早上刚调解完再菜市场打架的老大妈,让我消停一会儿行不行?”

  “不行,你不陪我去谁去?”

  派出所就十来个警员,除去负责后勤的女警还有八个男警员,再刨开休假的事务的和正在外面出警的,现在也就剩他俩了。

  “那群老头倚老卖老,又不讲理……”顾源真的太心烦了。

  “我们出去就是给人家讲理的,你是警察,干的就是这活计,怎么主持公道还挑起人来了?”

  “不去不行吗?”顾源噘着嘴嘟囔道。

  “你说呢?两个人出警,一个处理警情,一个记录拍摄,你不去,难道要我自己拍自己不成?”温澄训斥道。

  两个人来到西城小学附近,离得老远就听见几个老头子的嚷嚷声。

  温澄摇摇头:“瞧这中气十足的,真听不出来有过急性心梗。”

  顾源打开执法记录仪,“走吧师哥。”

  “你这可恶的胡老头子,自己走错了不承认,三番五次悔棋,你能玩就玩不能玩赶紧滚蛋!”刘大爷气的直跺脚。

  “我那哪叫悔棋,你都还没走步我就改过来了,这是允许的!”胡大爷高架着嗓子叫道。

  “狗屁规则,”刘大爷插着腰骂道:“落棋不悔你懂不懂?就你这臭水平让你五颗棋都稳赢你,你个臭棋篓子!”

  下象棋的人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被别人骂臭棋,胡大爷一听差点气的跳起来,“骂谁臭棋篓子?你厉害怎么前几天的老年象棋比赛第一轮就被淘汰?你也就是在老鼠窝也横横,出了窝谁正眼看你?”

  “你……”刘大爷急的青筋暴露。

  这时候温澄他们走过来了,拨开围观凑热闹的人群,严肃道:“怎么回事?谁报的案?”

  人群里一个小个子老头儿举举手:“是我,警察同志,他俩吵了大半天了,劝都劝不下来。”

  温澄皱着眉头问:“怎么又吵架了?不能好好玩是吧?我说你们把警察当居民调解委员会是吧?一星期报三回案都是来给你们劝架的,你几个是觉得我们太闲了给我们找点儿事做是不是?”

  刘大爷激动道:“警察同志,您也听见了,这老头下棋不守规矩,一盘棋他能悔棋十几次,谁受得了啊!”

  “我悔棋怎么了,你也可以悔啊!”胡大爷瞪他一眼,耍赖道。

  “你听听这种人……”刘大爷肚子里一团火没出发。

  温澄真受不了这些老人,都跟小孩儿似的谁也不让谁,不就是下个棋嘛,至于争得这么面红耳赤吗?

  “行行行,”温澄打断他们的对话:“你们一盘棋输赢有什么奖励和惩罚吗?”

  “……这倒没有,下棋也就是图个乐呵,打发打发时间,谁在乎那些奖励。”刘大爷说。

  “既然是图个高兴,干嘛总吵来吵去的?输就输呗,又不丢脸,哪个高手这辈子还不输个几盘棋?照你们这样下个棋还要人身攻击,是不是玩的太没水平了?”温澄厉声质问。

  两个老头子都不说话了。

  “要不这样,既然你们都对彼此有意见,那以后别在一块下棋不就结了?”温澄说。

  “行,那你让他以后去公园里边玩,别来临江北路,眼不见心不烦。”胡大爷挥挥手。

  刘大爷一听更是来气,“凭什么要我去公园,我在这儿下棋时间可比你长多了,要挪窝也是你挪!”

  “想得美!”胡大爷伸长脖子叫嚷道:“我家住这条路四十几年,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周边村寨移民进城的老农民来霸占这条路,你身上的泥巴味儿都还没褪干净呢就把自己当这儿的主人了?”

  “你……你……你这是人身攻击!”刘大爷急的发抖:“你瞧不起乡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