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答丽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反应，耸耸肩，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

　　陆植等刚刚那股劲儿过了之后，试着和这个疯女人心平气和讲话，“我就只有这些钱，你要就拿去。以后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再来找我。”

　　陆植想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还有，电话号码我换了。”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信息这么普遍，能找到他的电话轻而易举，言外之意就是不要再打来了。

　　陆植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赡养她什么，他是和外婆一个户口本，身份也是外婆到了他上学的时候才给他弄好的，而贝答丽给过他什么吗？穿的是邻居给的或者是自己在垃圾桶捡的，住的那个房子可以说完全是外婆和外公出钱，至于吃的……如果有吃的话，他也不至于饿晕在路上。

　　他真的很想和贝答丽细细数来这些年来自己是怎么生活的，她刚刚“妈妈”两个字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贝答丽环抱着胸，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有男朋友。”

　　已经走出位置的陆植身体一僵，呼吸一滞，刚刚千疮百孔的心瞬间全副武装、树起了城墙，他现在的底线和原则除了外婆就只有顾临。陆植的拳头裹得紧紧的，手臂都有努力克制住的颤抖，他扭头看贝答丽，他都怕自己会直接动手。

　　看样子，贝答丽是有备而来，信心十足的样子真的让人想暴打一顿都可能不解气。

　　陆植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段时间，贝答丽对他的羞辱和辱骂已经达到了他那个年纪的极限，最让他开始萌生恶毒念头的是那个书包，但是他都忍下去了，没有料到，贝答丽居然自己说出了这个事情。

　　他不害怕别人对他性取向的看法，因为他所听到的污言秽语对他已经完全麻木了，他的同事小刘现在对他的眼神直觉告诉他，就是和贝答丽当初看他的如出一辙，他希望是他误会小刘了，他可以承受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是顾临不可以，他不允许，虽然顾临本性张扬，可是他没有让顾临公开过他们的关系，他一点都不舍得顾临受到任何伤害。

　　陆植挑眉，“什么？”

　　“我还知道他是谁。”

　　陆植再次坐回位置，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没了刚刚的暴戾，开始气定神闲地搅着咖啡杯。

　　贝答丽非常满意他的表现，“长大了就是不一样了。”

　　陆植轻轻喝了一口，刚刚一直没喝到，咖啡都有些凉了，但是味道还是可以的。

　　“他叫顾临，顾家谁都知道吧，虽然他们家非常低调，但是在A市，不，应该说在这一带说话都是非常有分量的。”

　　陆植盯着贝答丽一张一合的嘴，真的有种想上去撕烂的冲动。

　　“我不知道你去哪里听到乱七八糟的言论，如果你想讲故事，需要一个听众，我也可以奉陪。”陆植完全没了刚刚的慌张，开始和贝答丽“打太极”，你来我往。

　　贝答丽脸色开始有些变化，她开始摸不清楚现在的陆植，但还是继续按照心里的程序一步一步套陆植。

　　“要求就这么简单，你只要帮忙安排好你弟弟的事情，我就什么都没看见。”贝答丽把陆植放在桌子上的钱，推回去给陆植。

　　陆植微笑，“很抱歉，并不认识什么顾临。”表面风轻云淡，但手里的杯柄就要被捏断。

　　“我知道你不愿意承认，但是照片说服力还是很强的。”贝答丽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找到一张照片，把手机推到陆植面前。

　　照片很模糊，但陆植一眼就看得出是他和顾临在车边接吻，顾临还戴着他送的帽子，“幼不幼稚？”

　　贝答丽似乎没有料到，陆植居然死不认账，“是很模糊，但是一旦我发出去，很快就不模糊了。”

　　陆植下意识拿起手机，点击删除，动作急得手机都差点拿不稳。

　　“如果不是，心虚什么？”贝答丽准确无误地直戳陆植的痛点。

　　“你可以不认我，但是他的父母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大学生了，凡事都要想想后果。”

　　“他的父母可不会像你一样，无能无耻。”陆植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明明就知道贝答丽在引诱他，在一步步挖坑给他跳，一说到顾临，他完全没了理智。

　　“你也可以不帮我，但是你可能会后悔……”贝答丽一副看戏的样子拿回手机。

　　“啊——”贝答丽的尖叫一下子淹没了她刚刚的嚣张。

　　陆植真觉刚刚的咖啡不够烫，便让服务员去热了一下，贝答丽话还没说完，陆植毫不犹豫拿去咖啡往她脸上泼。

　　因为陆植动作太快，贝答丽已经意识到陆植要干什么的时候，咖啡已经泼到半空中了。

　　“抱歉弄脏了你们的沙发，这是清理费。”陆植拿回刚刚推给贝答丽的钱，抽了几张直接给递他冰块的小姐姐。

　　火辣辣的疼痛让贝答丽异常狼狈，但语气依旧凶恶：“知道照片为什么是糊的吗？因为恶心！”

　　已经走到收银台的陆植脚步一顿，但很快就继续走下楼梯离开了。

　　陆植在外面游荡了好几圈，嘈杂的商场去了，还在跳广场舞的公园去了，人来人往的车站去了，只有急诊科亮灯的医院去了，开始灯红酒绿的酒吧去了，寂静无人的小巷去了……他走了好久好久，他甚至觉得A市是不是已经被他逛完了，可是他怎么还没走到家，他没有手机不知道现在多少点了，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可能迷路了吧。

　　他想往回走，可是转身发现，回去的路好多条，不知道从哪一条开始。他好想打电话问一下顾临，回家要从哪条路啊，可是他没有手机。

　　那顾临呢？为什么顾临没有来找他啊？突然想起来，顾临还是还忙着去签合同呢，可能还没回家。

　　顾临很好，顾临的父母很好，顾临的哥哥很好，顾临家的阿姨很好，顾临家的管家也很好，他自己也很好，哪里恶心？

　　陆植在路边盯着自己脚尖走路，哪里恶心？哪里恶心！哪里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