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刘杉拿到了问诊结果，回到之前面诊的地方。

　　“吃了什么不明流食，”医生看了眼报告，问道，“来之前吃了什么？”

　　刘杉摸了摸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嘴里弱弱地吐出：“奶……茶”两个字。

　　“少喝点这种东西。”医生开好处方，苦口婆心道，“你肠胃不好，这些不干净的东西最好别吃。”

　　刘杉像做错事的孩子，没吱声。

　　“hello？有事吗？我亲眼看着他们做的哪里不干净？”高个子兴冲冲地提着两杯外卖，从门外走进来，听了医生的话，脸当即变了色，他紧紧护着奶茶，“奶茶听了都要流泪。”

　　“别杠，杠就是你对，”医生有了前车之鉴，求生欲涌了出来，“下一位。”

　　硬了，高个子的拳头硬了，他愤愤地从袋里抽出吸管，用力地插进去。一插插两杯。然后当着医生的面大张旗鼓地喝了起来，喝一口这杯，又喝口另一杯。

　　医生选择无视。

　　刘杉叹了口气，然后低着头走过去拉着高个子往外走，他像一头炸毛的小动物，走一步三回头，眼里满是极不情愿。

　　两个人慢慢走到药房，刘杉捂着肚子，拿着处方往柜台递。

　　“有个药有两种，一种国产，一种进口，国产50，进口的150。”取药的医护人员看了眼药方，问道，“要哪一种？”

　　“国产。”刘杉痛苦地捂着肚子，小声答道，“我支持国产。”

　　“贵的，听我的，一共多少钱？”高个子独裁道，“我来付。

　　“264。”医护人员面无表情，“支付完拿着药去注射室注射。”

　　“付了。”高个子骄傲地举起支付页面。听到手机叮的一声响，微信显示刘杉给他转账268元。

　　他愕然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刘杉，黑人问号脸。

　　“4这个数字不吉利。”刘杉有气无力地解释道，然后深吸口气，站起来，拿过药往注射科走。他刚才看了眼医院总地图，清楚记下了每个科室的具体位置。

　　“干嘛去？”高个子急急跟上去，“肠胃这么好也不早说，你早说你喝不得奶茶我哪能勉强你，我是那样的人吗？”

　　刘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嘴皮子动了动，然后一句话都没说继续艰难地往前走。

　　“我丢，我确实是那样的人。”高个子自问自答，跑回去拿了轮椅过来，“小刘，我跟你说这不能怪我。是奶茶先动的手，奶茶那么美味，我太想跟你分享了。”

　　这锅甩得猝不及防，刘杉半个字说不出口。

　　“以后哥保证再也不勉强你，”高个子信誓旦旦道，“小刘啊，不是我说你，你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是杀人放火还是挖人祖坟，这辈子这么惨，奶茶都不能喝，真的惨绝人寰，男默女泪。”

　　刘杉：……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那些被追星女孩疯狂安利自家爱豆的路人心态。他要怎样才能让高个子明白，就算奶茶那么好喝，世界上依旧有一拨人不爱喝。

　　他看了眼高个子那张想继续安利奶茶的脸，想说的话最终烂在肚子里，从心底涌现出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

　　注射室门被哐当一下撞开，几个说着明星八卦的年轻护士一抬眼就看到一个高又帅的大男孩推着一个斯文清秀的瘦弱男孩进来，一个个眼睛瞪得大大的。

　　“谁要注射啊？”有个年长的护士镇定自若，“拿来。”

　　“我，”刘杉红着脸把东西交到护士手里，“给。”

　　“脱裤子。”老护士面无表情。

　　“啊？”刘杉咽咽口水，不情不愿地从轮椅上站起来。

　　“居然害羞了，”一旁的小护士轻声说道，其他几个护士咯咯笑了起来。刘杉的脸红地像滴血，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白瓷板，很想找个缝隙往里钻。

　　“害羞怎么呢？说屁啊。”高个子来了火气，伸手拉过一块帘子，形成一道人形阻隔板，“都给老子闭嘴。”

　　小刘的屁股只有他能看，其他人少一个是一个。

　　护士们纷纷噤声。

　　刘杉扶着轮椅站起身，做了好几分钟的心里建设工作才慢慢脱裤子。那样子仿佛不是要打针，而是要割肉。

　　小刘真可爱，高个子心想，他还没见过打个针都这么别扭的男孩子。他有点无聊，拿出奶茶，顿顿顿一口喝下去。

　　真爽啊。

　　老护士一针下去，刘杉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轻又细的语气，像小猫在叫。

　　高个子听到这声惨叫，视线一转，然后清楚地看清刘杉的屁股，这么近距离地看，白嫩屁股上臀部肌肉紧实挺翘，很有线条感。

　　小刘那么瘦居然还有肌肉，高个子砸吧了一下嘴，像是一个沙漠中行走的人偶然看到绿洲，舌尖干燥。他暴风吸食着奶茶，几口下去，两杯奶茶见了底。

　　很怪，今日份的奶茶竟没什么味道。

　　刘杉打完针火速提起裤子，看了眼轮椅，没看到高个子站轮椅后，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坐。

　　“小刘，你坐上去啊。”高个子回过神，松开了帘，殷勤地走过去拍了拍轮椅的垫子。那么好看的屁股不坐轮椅简直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不，你还是别坐，你刚打了针，坐上去屁股会痛。”

　　刘杉脸上的红晕迟迟没退下去，他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这么尴尬的事情说得这么自然，自然地像在讨论一日三餐天气和人文气候一样。

　　“小刘，还是我背你吧。”高个子有了新的主意，蹲下身，招呼道，“别客气，上来。”

　　刘杉：……

　　“上去吧，快上去。”身后的小护士见他没任何举动，急了，纷纷起哄，“这样的小伙子不多了。”

　　刘杉：？？？

　　这波人起哄的架势他从前只在别人求婚时才看到过。他曾无意目睹一场求婚现场，看到男人向女人下跪求婚，路边不认识的人纷纷起哄，异口同声高喊着——“嫁给他，嫁给他。”他当时想这些路人真可怕，如果这个男人是个家暴男，那雪崩下来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小刘，你怎么回事？”高个子见刘杉半天没行动，急了，“干脆点，像个男人一样。”

　　刘杉如梦初醒，听话地爬了上去，手里拿着两个塑料袋，一个里头装满药，一个装满糖。

　　高个子背着刘杉大摇大摆地出了医院，路上有不少人好奇地朝他们看过去，刘杉迎着这些灼热的目光，像沙漠里遇到危险就把脑袋埋入沙子里的鸵鸟，脸上的潮热一直没散掉。

　　走出医院大门，外头下起雨，漠城这座城，雨来得毫无征兆猝不及防。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外边打车。”

　　“嗯？？？”

　　刘杉还没来得及回应，高个子把他从背上缓缓放下来。刘杉刚在地上站稳，没打针的那面屁股挨了一巴掌。

　　刘杉：？？？

　　高个子像偷了东西却成功逃脱的贼，得意地笑着跑进雨里。他穿了件纯白衬衫，系了一根天蓝色的领带，校裤特意裁过裤脚，衬得长腿长手，他龇着一口白又整齐的牙往雨里奔跑，全身透着一股蓬勃向上的青春气息。

　　刘杉站在身后，雨跟撒豆子似越下越大，跑出去的人成了个小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