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小巷,巷口外是来来往往的人流,慢慢向巷口靠近,熙攘声越来越响,路过的人,脚步或急促,或悠闲,却始终没有人停下来。
突然,一个小孩看了过来,原本笑嘻嘻的脸色一变,顿时哇哇大哭起来,拉着他的男子,一撩长衫,似乎也被吓了一跳。
他将小孩拽到身后,快速蹲下捡了个石头,朝地上砸来,微微的晃动后,男子的膝盖出现在眼前,再退开,长衫男子已经捂着膝盖瘫坐在了起来,小孩在男子旁边,边哭边喊着:“爹!爹!”
来往的人群终于停下了脚步,纷纷朝巷口靠近,一阵明明暗暗的剧烈晃动后,人群散开,瘫坐在地上的男子被人抬走。
巷口此时一片泥泞,地面上隐约可见一些黏液和血迹。
而后是长久的黑暗,重新恢复光明后,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一只细白的手腕靠近,在前面晃了晃。
“醒啦,我还以为你救不活了呢。”
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子出现,她梳着一条大辫子,垂在右肩,左鬓夹了一朵淡粉的绢花,她微笑着,葱白的双指捏着一小块鸡蛋。
“我想你应该是食肉的,但我一年到头也吃不上肉,就一个月才有一个鸡蛋,你运气真好,刚好赶上今天了。”
圆圆的一块蛋黄放在了前面,女子捏着蛋白,小口的吃起来。
“你现在在船上的储物室里,我不能带你回房间,被客人发现你就死定了,你以后就乖乖的待在这儿,别乱跑,我每天都会来给你送吃的。”
她说着,边将剩下的蛋全部塞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着:“不说了,鸨母在叫我了,乖一点啊你。”
女子起身后,边整理着衣服,边开门走了出去,她清脆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我在这儿呢。”
女子说完,一道严厉的女声随即响起。
“小庆儿啊,王老板已经来了,他可是新上任的租界督察,你可要给我小心伺候着。”
这里是一条花船,女子叫庆儿,她总会偷偷躲进储物间,说话,吃饭,甚至是搽药,她的手腕上,肩头上,隔两天就会出现一些青紫,她总边擦药边哭,又在屋外传来呼喊声后,迅速抹干眼泪,换上笑脸走出去。
她带来的食物,总是一些糕点或者青菜,偶尔有一点肉渣,她全都挑出递过来,她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愧疚,“对不起啊,小黑。”
她曾目光落下,手慢慢靠近,说:“我从来没有养过什么小动物,没想到一养就养了条黑蛇,我叫你小黑怎么样,小黑,黑崽,小黑蛇。”
不知道在储物室过了多久,某天,庆儿带来了一个大木盒,欢欢喜喜的说到:“你有新家了,这就是你的新家,我可以带你去房间了。”
庆儿的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大床,就只有一个梳妆台,她穿着一件黄色的洋装,开心的转了好几个圈。
“好看吗?”她问,又一脸甜蜜的说,“他送的,十八岁的庆生礼。”
他是谁?他很快就出现了,是一个生得年轻儒雅的后生,他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就很沉的木盒子。
庆儿听他说话,总微微仰着头,娇俏可人,眼里满满都是依恋,年轻后生摆弄着手里的盒子,说这个叫相机,说它的原理,最后他说:“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庆儿扑到梳妆台前描眉,顺便看向抽屉,用嘴型说着:安静一点。
她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想要让自己养的小家伙也看看那个叫诫之的心仪之人,她端坐在窗边,甜甜的笑着,年轻后生诫之,抱着那个木盒子,照出了一道刺眼的亮光。
诫之包下了庆儿,她再也不需要去应付各种人物,她的手腕和肩上也没了青紫,她不用擦药,却变得不开心了。
诫之来的时间变少了,就算来了,也总是匆匆说几句体己话就走,到最后,他不在来了。他差人带来了一封信,庆儿攥着信纸嚎啕大哭。
庆儿穿着那件鹅黄的洋装,站在船边,她身后的船,灯火通明,她挥着手,笑容如最初那般温柔,她说再见啦,好好走,好好找个地方生活下去。
然后她转身上了船,头也没回。
热闹不已的花船,直到天光微微亮时,才安静下来,当第一缕晨光照下来时,花船上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有人跳河了。”
庆儿跳河了,人们抬着她,她看起来苍白又娇美,她被拖上甲板,腰间的一根麻绳格外显眼,麻绳另一头绑着一块沉石。
整个世界再度明明暗暗,到最后,彻底黑暗.....
“别,庆儿!”
一道凄厉的大喊后,有人痛哭了起来,“傻姑娘啊,不值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