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白色的衣服上缓缓开出一朵血红色的鲜花，红得刺眼，染红了一大片。

　　陆衍跌倒在榻上，探出大半个身体，手还空中一张一合，努力的想抓住些什么。

　　周妍猛地上前，慌张地问：“哥……哥，你感觉怎么样，没事的，没事的，救护车就快到了。”

　　“我没事，她给我注射的是水。”陆衍捂住脖子，定定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人。

　　穆嫣闭着眼睛，安然地躺在地上，嘴角的笑刺透了他的心。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那洁白的雪覆盖住了人间，似乎是想洗去人们内心深处的黑暗与魔鬼。

　　陆衍穆嫣，她身上落满了。雪花，是那么安然地死去，嘴角还挂着解脱般的微笑。

　　陆衍觉得冷，刺骨的寒气直往他的四肢百骸里钻去，他推开挡在面前的所有人，踉跄着，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想要站起身，却因为药效还没有过，脚还很无力，狼狈的重新跌倒在地上。

　　陈念看着不复以往注重仪态的陆衍，跑过去，想要扶起他。

　　陆衍根本不知道谁扶住他，也不想知道，他用力一甩手臂，爬过去，想要抱起穆嫣，身体一软，倒在了穆嫣身上，又重新昏迷过去。

　　陈念半躺在地上，手掌心还留血，她摔倒时，手掌在泳池岸边划过，割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她没受伤的手捂住胸口，心口传来一阵一阵的顿痛感，手微微颤抖，她眼中只看得到那个晕过去的男人。

　　周妍扶起陈念，陈念觉得手掌心的伤口还没有她的心口痛。

　　那边，廖凡想要拉起陆衍，哪知道，昏迷中的陆衍，却死死抱住穆嫣，不肯松手，罗杰上前帮忙，两人合力才陆衍的手掰开。

　　陆衍醒了，他只是被用了过量的乙醚，并没有受伤，但他昏迷了整整两天，醒后，他的情绪一直很不好。

　　陈念坐在病床前，手掌缠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她和周妍轮流守着陆衍。

　　陆衍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他昨天上午醒后，就一直不开口说话，只是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

　　陈念仔细的削着一个苹果，她受伤的是左手，手指微微弯曲用力，牵扯到掌心的伤口生疼。

　　不过她不在乎，她记得好像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平安夜那天，班上的同学送了她很多的苹果，用精美的小纸盒包装了起来。

　　小陈念用一个袋子装了起来，拿回家给爷爷奶奶吃。

　　路上就刚好遇到了陆衍和他的同学，几人刚打完篮球，只穿着单薄的毛衣，个个红着脸蛋，满头大汗的。

　　陈念低头，假装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提着袋子的手捏得发白。

　　陆衍拍了她的肩膀一把，陈念抬头，就见陆衍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起回家吧。”

　　陈念点头，等只剩下两个人时，陆衍说：“我很喜欢吃苹果。”

　　陈念仔细的在袋子里挑着，她隔着透明的塑料，拿出一个最大，最好看的苹果，递给陆衍。

　　“给……”

　　陆衍也不客气，接过，三两下的拆开盒子，拿出苹果，随意的拉起衣摆，擦了擦，卡擦卡擦地咬掉果皮。

　　陆衍察觉旁边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掻搔后脑勺，“我不喜欢吃苹果皮。”

　　陈念至今还记得，夕阳的余晖刚好照在少年微红的脸上，光洁饱满的额角头，漂亮的眉形，亮晶晶的眼睛，扬起的唇角，还有被风吹起的衣角。

　　陈念削好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将果核细致地切掉，放进透明的琉璃盘中，又用保鲜膜封起来。

　　她闲下来后，坐在病床前，看着陆衍的脸出神，这张脸褪去年少时的青涩稚嫩，更加立体，少了些轻狂，现在的他，依旧迷人，成熟稳重，品味优雅，英俊多金。

　　陈念伸手想要触碰陆衍的脸，握了握，最终还是隔空描绘他的五官。

　　病床上的人皱了皱眉，陈念立即伸回手，脸上恍惚的神情如潮水般褪去。

　　陆衍睁开眼睛，就看见坐在一旁的陈念，“你醒了……先喝点汤吧……”

　　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但依旧给人很生疏的距离感。

　　陈念在病床上放了一张桌子，她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飘着浓郁香味的鸡汤，碰了碰碗壁，温度刚好，不烫。

　　鸡是她一大早开车去同学开的农家乐，现杀的活鸡，这汤是她花了三个小时用砂锅小火慢炖出来的，放了山药，枸杞，红枣。

　　陆衍接过，道了声谢，两人都很沉默，一时间，病房内只有陆衍喝汤细微发出的声音。

　　陈念戴着一个眼睛，心不在焉的翻着一本心理方面的书，忽然。

　　“她……她怎么样了。”

　　陈念翻书的动作一顿，她自然知道陆衍话中的她指得是谁，“她没有亲人了，我们把她的尸体火化了，骨灰还在殡仪馆里放着。”

　　陆衍又不说话了，只听见他咀嚼起苹果轻微和她翻页的声响。

　　下午，陆衍就出院了，陈念陪着他取了穆嫣的骨灰盒，又陪着他去买了本市风景最好的墓地，将她下葬了。

　　这个案子就这样结束了，穆嫣死了，马元彻底废了，下半辈子只能靠输尿袋了。

　　马元的妻子好几次都来警察局闹，后来被拘留了几日，也就消停了。

　　自从那天第一场雪后，大雪就纷纷扬扬的没有停过。

　　S市机场通道内，缓缓走出一个身材修长，气质跟长相一样不俗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件长至脚踝的黑色羽绒服，棕色靴子内包裹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他手上只拉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

　　男人刚走出机场，就有一个人迎面走过来，接过男人手上的行李，“凌总，我是你的司机小刘。”

　　男人点头，径自坐进后座上，闭目养神，小刘将行李放进后背箱，走到驾驶座。

　　小刘开出机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闭眼的男人。

　　“凌总，您看，我是想把你送回家，还是……”

　　凌霄睁眼，一大早的高空飞行令他有些疲惫，不过他还是打算先去公司，“去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