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桃花庵歌(二十一)

  “时辰还早,酒你们明日过来取,可好?”

  “嗯。”

  再次接受逐客令的吴君问淡定许多,默默的跟随穆枔森离开,酒娘子紧握木簪的模样深入他心。

  回到客栈,没有热情的闻人忘忧,只有淡淡的菩提树。

  穆枔森如往对着菩提树发愣,这次他也不拦着,而是加入他的阵营。看着靠过来的吴君问他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一路上,吴君问安静许多,该是不想打扰他。当然,得到应允后他也不客气,“你们说的人是谁?为什么她的簪子会在你手里?还有,水境为什么会在她那里?”尽管他对酒娘子印象不错,可事关水境他就不得不提高警惕。

  “簪子是我们进入院子前捡到的,大概丢了许久。至于水境,还记得糖葫芦吗?”他没有告诉他老郎中的事,不知为何,他想守护这个秘密,他自己的秘密。

  “嗯,怎么了?挺好吃的,有什么联系吗?”

  “没什么联系,水境是你买糖葫芦的时候丢的。”

  “什么?可我都没看到她……”弯下腰三个字成功憋回,穆枔森拾到酒娘子的簪子不也毫无依据吗?事到如今,他已经接受穆枔森捡到她簪子的事实。

  “等等!你怎么知道的?”当时穆枔森也在场,不过眼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人捡去还一脸淡然,这就是他的不对了。察觉到自己的失误,他赶紧改口,“我是说……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捡去了就捡去了,更何况现在找到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奇怪,反而耐心解释,“当时水境确从你身上滑落,我看到了,但不能捡。”

  “为什么?”这让他奇怪,自己的东西怎就不能捡?实在不行,还可以出声提醒他,他倒好,不闻不问任其拾走。

  他伸出被割伤的手,吴君问一阵纳闷,“就因为这个?”简单处理后虽不见流血,但不浅的伤口依旧冒血丝。

  “嗯。”他搬来两条椅子,全当赏景,“水境吸血,若非必要,不应沾血。血是启动水境的钥匙,精魄维持运转,就像水境可以作为精魄的载体一样,血也是精魄的载体,而血又流淌于人体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话虽至此,他还是一知半解,“所以,水境会通过吸收的血从而吸收主人的精魄?”

  穆枔森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他愤怒的指着他,穆枔森之前在常山倒是一刀一个准,都不见犹豫的。可对于司祭而言,围绕血液的精魄无异于血作用于人体,虽会像血液一样新陈代谢,可精魄也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旦耗进根本无力回天,如非以前穆子苏说过,他还不知道穆枔森这么能作死!然而穆子苏没有告诉他的是,通过利器强行使精魄随血液流淌而出如万蚁弑身。

  吴君问都知道的事,他也不想多做辩解,回头他该找穆子苏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想到穆子苏被缠得要动手的模样,他忍不住轻笑,“无碍,小事罢了。”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

  “之所以没有提醒你,是因为你也碰不得,至少当时碰不得。”想到吴君问刚刚得知自己被欺骗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决心这次少瞒他一些事,“水境脱离你的那一刻就被煞气动了手脚,不仅能吸取主人的精魄,旁人的精魄也能吸取一二,而且不以血液为载体。你我二人短时间内被下了禁忌,当时酒娘子还揣着簪子,那簪子是檀木,能隔绝煞气,能拾的只能是她”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理亏。不过幸亏酒娘子捡得及时,否则又是场血案。

  “檀木能隔绝煞气?等等,不是没有煞气吗?”这会儿水境依旧平和,不过结合穆枔森的话,倒有点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能完全隔绝,当时依托在水境上的煞气并不强烈,刚好能吸取一个人的精魄。”他顿了顿,“不是没有煞气,而是太多了以至于无法分辨。”

  吴君问来了兴趣,当即坐下,“此话怎讲?”

  “血在水里和冰里有什么区别?”

  “血因为有颜色,进入冰即使被冻住,也会呈现出一朵类似红色的花;而在水里会扩散,与水融为一体。”他曾因贪玩,冰雪天滑倒,浸入鲜血到水里,不一会儿就凝固,白里透红,好不漂亮。

  “常山就是一块冰,而我们现在所在的刽子坞就是一碗水,即使煞气再多,也因为同为流体而被稀释、均匀,所以水境自然无法定位,因为它们是‘一样’的。”

  即使在常山那块冰里,他们也因为强大的外壳险些成为小血花,尽管有冰固定位置,他们还是没能占道太多便宜,而刽子坞化整为零,均匀的分散在各个地方,就算他们想逐个击破,也得被这密布的煞气拖死。就像这次依附在水境上的煞气,本事不大,但刚好能拖住他们,然而这只是这碗水的冰山一角。失去了水境这个眼睛,就算想耳听八方也得只有八方。

  吴君问虽不懂司祭一事,好在理解能力不错,经过穆枔森打破揉碎,也明白了不少,可他还是气不过,“这些人目的是什么?不会就为了一支笔吧?不想让人得到大可毁掉,反正这些天见他们买笔墨回家,却是拿来摆饰的!那一见喜也就多了个‘喜’字,想要装饰大可让雕刻之人做得精美些。”

  在他看来,一支笔能否得到称赞,完全取决于是否好用,而不是一些莫须有的“精美”。空有一个精美的笔身却无笔头,他还不如摘些狗尾巴草写字罢了。

  “未必是不想拿出,只是想隐藏罢了。还记得他们唯唯诺诺的面孔吗?明明不情愿,却要洋装高兴演戏,而这一切,恐是为了骗过我们两个外乡人。而且这水,不浅。”

  起初他还不太确定,经此一棋,着实想明白了太多事。亘古不变的利益为天皆如此,纵使操偶师再厉害,也得人偶没有自己的思想,亦或者有共同的奔头。再者跳出来的不同的引路人着实巧合,一波接一波,他们看起来平和淡定,实则不过按部就班罢了,而唯一能置身事外的人,已成了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