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极地之北千年寒冰(二)

  “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反正,太无趣了,我还是讲吧。大约是二十年前,那时候,咱们的大宋朝,可还不是大宋朝,那会儿还挺乱的,我呢?才七岁,便被逃难的父母,扔在了平山,平山这个小镇,周围大大小小的村落,我都去过,我是吃百家饭的,也是穿百家衣的,毫无疑问,那时候的我,是个小乞丐,也是个小混混,偷鸡摸狗之事没有少干过,你一定会嘲笑我吧?我以前的那种模样,一定会吓着你,”

  “不,我为什么会嘲笑你呢?”

  “总之呢,都是为了活下去,苦了两年,实在是太受罪了,然后呢?碰到了一老道士,他诱惑我说,要是我愿意当他的徒弟,喊他一声师父,他可以养我一辈子,那么以前的苦日子就不会再过了,那时啊,我还是不太愿意的,因为那个老道士,看起来那么寒酸,说不定他是骗人的,”曾应想到自己的师父,不由的露出了笑容,连说话,都带着笑意。

  “那老头子,把我带到了平山最大的酒馆,扔出了一锭银子,让我大吃大喝了一顿,后来,我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成了那老头子的徒弟,唉,谁知道啊,不久前,他居然把我赶了出来,理由是我吃光他的米饭,他不愿养我了……”

  曾应一边想着,一边懊恼那个老头,将他扫地出门。

  天很黑,他无法看到她的脸色,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苏清月听完了之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你的师父,待你极好,”

  “是,特别是这种时候,还真的好想他,你呢?你是平山之人,你十岁之前,做过什么?”这一会儿,苏清月倒真的是安静下来了,她,似乎不太愿意说。

  “好吧,不愿意说就不说了吧,反正说来说去,也会累,唉,好冷啊……”他慢慢地闭上眼睛,斜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石壁虽冷,但没有多久,倚靠的地方也慢慢地变暖了,然后,沉沉地睡去。

  苏清月见到他裸露在外头的手臂,便又贴近他,用大衣盖好手臂,靠得太近,都可以闻到曾应身上的味道,本以为是汗臭味,但是没有想到,居然是很干净的味道,没有一丝的异味,这倒是让苏清月有些疑惑了,但下一秒,她便红了脸,呸!自己怎么会对他身上的味道感兴趣!

  胡思乱想着,居然不觉得身上冷了,慢慢地,慢慢地,也跟着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曾应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然后,摸着冰凉的鼻子,慢慢地睁开眼,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在雪山待了一晚上,还枕着冰冷的石壁,动了动酸痛的脖子。

  这一动,便发现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苏清月,曾应的动作立马轻了下来,如此暧昧的姿势,曾应怕一会儿她醒过来,会找他拼命,于是把她的头移到别处,刚刚放好,苏清月便睁开了眼。

  “呵呵,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他又立马捂着了嘴巴,“我的声音,天啊,”沙沙的声音,模糊不清的话,他的嗓子已经哑了,喉咙也有一些刺痛,“嗓子哑了,”

  “你的嗓子……”苏清月把半句咽了下去,她不解地瞪大眼,自己的嗓子居然也跟着哑了!

  “怎么会?”出口的声音,沙沙的,十分的难听,但下一秒,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了,大笑的结果便是,两个人都呛到了寒气,咳个不停。

  再望望自个,两个人的周围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看来昨夜的雪还蛮大的,动了动底下的双腿,都有些僵硬,但没有多久,便能动了起来。

  两个一同握手站起来,倒真的有同甘共苦、相依为命的感觉,拍落身上的雪花,曾应咧开嘴笑着问道:“你渴吗?”苏清月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干嘛要问这个?曾应又朝他神秘的一笑,随即捧起周围的雪,往嘴巴里头塞。

  “据说,这样子,可以解渴,然而,好冷啊!”曾应被那一捧雪,冻得嘴唇通红,雪水入喉咙以后,他更是冻得受不了。

  苏清月被他的这一幕逗乐了,笑声传遍了整座雪山,只是沙哑的声音,有些难听。

  “走吧,雪山之巅,还有一半的路程,”

  远在千里之外的汴京,没有雪山的壮阔雪景,没有冷到骨子里的寒,那里早已经是百花争艳,姹紫嫣红,最让人心动的是,野地之上的那片黄花,小小的黄花,遍布那个区域,犹如繁星点点,若不是细心地观看,还真的不知道那是花呢?

  这儿的春色美景,让人赏心悦目,蒋梅儿站在一棵桃花树下,她在那儿静静地凝视慕华,心里头想着,慕华隔了一个冬日,终于能见到这般春景了,但一想到,他看不见这样的美景。

  每逢到春季,万物生长,花开之际,她都有些哀伤,人置身在万物生长的地方,却无法睁眼见到那些美丽的东西,而且那个人又是她最爱的人、最敬之人,心中是痛。

  目不能视,腿不能行,这是多大的悲哀。

  慕华虽然不能看见,但他却还能听,还能闻,他坐在轮椅上,伸手便能摘到地上的野花,收神一听,便能听到那边的枝头上,有两只鸟儿在歌唱。

  每逢春日,他总爱来这儿,只因为这儿熟悉的气息,因为这儿,有他从前的记忆,和他娘亲的记忆。依稀能听见,那日的欢声笑语。

  “公子,该回去了?”

  日头已盛,午时快到了,慕华俯身摘了一朵野花,轻放鼻尖,芳香四溢,嘴角勾画出一个弧度。

  蒋梅儿走到了他的旁边,慕华说道:“走吧,”话中倒没有任何的眷恋了,若不是见到慕华膝盖上的那支小黄花,她还真的不知道,慕华是那么的喜欢这儿。

  那朵小黄花,蒋梅儿每年都能见到,但是慕华却是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摘一朵回去,然而她始终不知道,他为何要摘下它,为何又要将它带回去。

  “公子,你每年都来这儿,每年都会摘一朵花回去,这是为何?”

  轮椅吱呀吱呀地轻轻响,慕华又从膝盖上拾起这朵花,眼睛看不见,但他确实像在凝视。

  “也不为什么,只是我的母亲,喜欢这样的花,她说,这种野生的花最美丽,”

  “公子是在悼念夫人,”

  慕华倒不接话了,把弄着指尖的花,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蒋梅儿没有注意前头有一块小石头,轮椅就这样碾了上去,慕华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指尖的小黄花,掉落在地,蒋梅儿心下一急,急忙低头寻找,但是那花太小了,这儿的野草又太过茂盛,她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心中自责不已。

  “罢了,梅儿,别找了,”

  “公子,要不我再去那边给你摘一朵吧?”

  “不用了,不过一朵花,摘来也无用了,走吧,”

  推行了不久,已然出了野地,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上,两旁的草嫩绿嫩绿的,但此刻蒋梅儿却没有心情观赏了,她还在惦记刚才的事,也格外的地注意前头是否有石块?

  “梅儿,你见过大海吗?”

  “大海?没有,但是见过不少的江河,公子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原来你也没有见过,回去之后收拾好东西,去东海吧,”

  “啊?”蒋梅儿十分的诧异,停下了推动轮椅,“去东海?”

  “是,去那里,找几个人,”

  轮椅继续推动,只是蒋梅儿的心里头却很纳闷,好好的,她家的公子,怎么会想到去东海呢?

  东海,东海,去吧,不仅是因为要陪着慕华,她还想亲眼见到清月平安,因为她知道,清月取完千年寒冰后,便会去东海寻找火焰草,或许,她可以帮到她的忙。

  当天夜里,庆丰听说慕华要去东海时,他也生出了要一同前去的念头,他便去同慕华商议,慕华便问他,如果你跟着去东海的话,那么半个月后的科举考试,可能就无法参加了。

  庆丰思索了许久,最后下定了决心,他振振有词地说道:“从前的时候,总想着圆祖父的状元梦,因而寒窗苦读,但是现在,收获太少了,想了许久,我决定今年先不去参加乡试了,况且清月姑娘和曾应道长,在雪山那头生死未卜,庆丰作为他们的朋友,虽然不能一同前往,但是,我也要在东海等着他们平安归来!”

  慕华露出了赞许的微笑,点点头同意了,“明日,魏兄便一同前往吧,东海之盛况,慕华是见不了了,不如就麻烦魏兄,讲给我听了……”

  “好。”

  听说能去东海看看时,花生也难掩喜悦之色,自打清月和曾应走后,庆丰整日在发呆,都不陪她完了,她也早想拉着她的枫哥哥去玩,这一会儿,能一起出去,她像一只小麻雀,呀呀地,兴奋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