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眉山之乱

  正赶往极北之地的苏清月,此时并不知道,她待了近八年的眉山,灾难正来临。眉山,这个几百年的修仙派,还能不能存在?

  入春以来,眉山派的众多女弟子,也变得散漫起来了,春困秋乏,这自然是常事,然而往年的时候,她们也没有如此的懒散过,而开春后,她们便不一样了,只因为她们的师父,秫心师太忽然闭关修炼了,说忽然也不是忽然,毕竟失去了半生的修为,不及时闭关修炼,眉山派就容易乱了。

  而她们的大师姐,从静心堂出来后,便开始管理派中之事,也不知道李滟秋在忙些什么,或许是因为羞愧,或许是真的有事要办,也不理会师妹们的修行。

  几日以来,她们都十分地乏味,小师妹苏清月被师叔带走了,生死未卜,她们也少了捉弄她的功夫,如今,她们能去的地方,唯有莫夕红的烟水堂了,因为在那里,她们可以见到许多东西,如一般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刺绣、香帕、首饰之类的。

  这些女弟子大多是年幼时便到了眉山,如今已然成年,而不曾见过或摸过这些东西,毕竟都是女子啊,怎么不会喜爱这些东西呢?而她们对于莫夕红,也是艳羡不已。

  “三师姐,这么多漂亮的首饰,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呀?”

  众多白衣女子,围坐在莫夕红的身旁,有一个小眼睛的女弟子,把弄这耳环,好奇地问道。

  莫夕红朝她笑眯眯的,那笑颇有深意,你永远不知道她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她打量了一下众多的锦盒,里头的首饰,胭脂水粉早已经被这些人拿了,但她毫不在意,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

  “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我买的,另一部分是别人送的,不过这些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若是喜欢,师妹们都可以拿走,”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三师姐!这是我的,这是我的,我要这个,我也要这个!”

  围在莫夕红身旁的众人,纷纷同自己的师姐妹抢东西,有些还气得红了眼,莫夕红则是冷笑着看着这些人,心里头是无尽的嘲笑。

  “庸俗,”

  她看着这些人,用口型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些女弟子自然是没看见的,即使看见了,她们也不会在意的。

  女弟子们,抢到了自己心仪的饰物后,纷纷告退了,空的匣子和空的锦盒,散乱在莫夕红的身旁,见到这般零乱的场面,她虽然是笑着,可是眼底全装满了厌恶。

  忽然间,她踢开这些东西,缓缓地起身,浓烈的香气随衣服的摆动,而迎风飘散,她立于窗前,朝着那个方向凝视。

  “秫心,你这一众弟子中,唯有李滟秋和苏清月是个货色,可是,她们的处境可都不妙啊,如今,这眉山派已经不用存留下去了,该是毁灭的时候了,”

  她紧紧地握紧了拳头,凌厉的眼神扫视四周,嘴角是一抹阴狠的笑,笑里带着尖刀。

  是仇!是恨!是报复!时机已经到了!

  西边的落日,留下的是惨白的灰蓝色,那破裂的橘红色,不久后,应该就是血色晚霞了。

  李滟秋自静心堂思过出来后,莫夕红手中的把柄,便成了她的心病,所以,一连好几天,她都待在库房里头,点清那些缺失的奇珍异宝、仙丹妙药。

  大多数丢失的东西,都是她用来笼络人心而耗费掉的,也有一些东西,是其他的师妹,效仿她所为的,能追回的她正在尽力追回,她只怕有那么一天,秫心师太前来查看时,自己将会万劫不复了。

  一想到这儿,李滟秋的脑门布满了冷汗,颤抖着手摸着那个本子,“南海明珠一双,在哪儿了?不在这儿,我把它送给谁了……天啊,到底是给谁了,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忧而乱,乱而慌,这便是此时,李滟秋的心情了。

  “到底给了谁?”李滟秋已经开始烦躁不安了,手中的本子,几乎被她揉成一团了,她大喊着,外头看门的两个女弟子,光是听到她的叫声,就觉得好可怕了,待李滟秋平复情绪出来时,两个守门人连忙给库房上了锁,立即逃开了。

  都城汴京,繁华一世,在他的眼中不过尘埃。

  有一公子,着貂皮大衣,车轮滚滚,立于湖畔。

  面色平静,自在怡然,湖之冰已散尽,化为一汪碧泉,那人迎面俯身,波光粼粼,倒影依旧,那人的面容依旧,只是,他无法瞧见自己的倒影而已。

  稍稍用些力,轮椅与湖水靠得极近,一不小心便会落入水中,蒋梅儿站在不远处的槐树旁,见到这番情景,心便被揪住了,但是,没有公子的命令,她是不可以靠近的。

  手指慢慢地往下挪,指尖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湖面,冷得很,连连缩回手,“初春了,湖水还是这般冰凉,”

  他不轻意地用力,轮椅随着身体的晃动而动,眼看着就要摔进冰冷的湖水了,慕华不禁惨笑起来,然而,并没有触碰到冰冷的湖水,他摸到的是一只手背,光滑而温暖。

  其实声响巨大的湖面,才是他第一感觉到的,但他却这注意到了这双手。

  “公子,等一会儿,卡在这儿了,梅儿这就将你推上去!”蒋梅儿的衣服全湿透了,在她瞧见慕华有危险时,她一个翻身立马跳进湖水,将她公子的轮椅托了起来,推了上去,浑身湿透了,冰冷的湖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冷到了骨子里。

  “公子,你没事吧,”她试图替他擦擦水珠,那是不小心溅到的。

  “没有多大碍,咳咳,倒是你,全身都湿透了,你本不用跳入水中,”

  蒋梅儿的手停在轮椅扶手上头,而慕华则一直抓着手不放,这一刻,她感觉不能呼吸了。

  他抓着她,感觉在抓一根救命绳,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蒋梅儿感觉到了,慕华问她话时,她才后知后觉地说道:“怕公子真的会跌下去,那不如,我做公子的垫背,护着公子,”

  蒋梅儿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么傻的话,但这就是她的真心话。慕华听了她的话,便低垂着头,沉默了。

  他的手忽然抽出来了,蒋梅儿讪讪地也将自己的手缩回了,但慕华突然抽离时,那种感觉更让她难受,这是忽然而来的失落感。

  微风吹来,已经贴身的湿衣服,犹如穿上了冰块,异常地冷,蒋梅儿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冷得很。

  “你先下去,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然就要病了,”

  “那您呢?要不要梅儿推您回去?”蒋梅儿心下心心念念的还是他,她怕她不在,慕华便又去尝试,要是无人在旁的话,将会很危险的,她不想他陷入险境。

  “不用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慕华自顾自推开轮椅,往园子的长廊推去,蒋梅儿想伸出手,但又缩回来了,最后她选择了回自己的屋子。

  无数次的期许,无数次的拒绝,多年的陪伴,已经让她了解了慕华的脾性,可是有时候,慕华还是会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例如,忽然伸手摸湖水,向来怕冷的他,居然会做出这般举动。

  长廊里头,轮椅的吱呀声早已停了,慕华停留在长廊的一根红柱子旁,眼珠虽然可以转动,但是却是无神的,他的眼前是漆黑一片。

  黑夜中,脑海里头时不时就浮现了那个跳水的小人儿,那个七八岁的小男童,不会游水,却毫不迟疑地跳入湖中,喝了好多水,值到仆人们及时地将他救起,已然昏迷的小人儿,手中紧紧握着一样东西,细细一看,那是一个陶人,颜色已经开始淡去的小陶人,但能让男童冒险去捞上来的,定是他的心爱之物,慕华的脑海里,一直是那个男童的笑,天真无邪,让人温暖的笑,那是他最熟悉的面孔。

  那个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记忆中的那个男童,早就不在了,他在临别之际,仍心心念着“三哥,三哥,我可以去陪你了,”

  慕华忽然从腰间解下埙,指尖慢慢地抚摸,冰冷的埙贴近了他的嘴唇,慕华慢慢地吹它,这是一个暗黑色的埙,但是吹动它时并没有发出声响,只有丝丝的气流,落寞的背影,停在长廊里头,红色的大柱子,并不是喜庆的颜色,而是苍凉的颜色,它与慕华的身影,化为一曲无声的悲怆。

  往事历历在目,只是那人已不在。

  长廊外头,有一株桃树,桃树的叶子挺多的了,树枝上头已经有一些小小的花苞,远看则像小小的疙瘩,近看的话,会有淡淡的香气,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花苞里头,孕育的是最娇嫩的花骨儿,没多久,那些花苞将会慢慢打开。

  三月里头,最美丽的花瓣,将静静地绽放在长廊外头,只是,慕华永远都看不见的,嗅着淡淡的芳香,慕华微微叹息,“多想,能见一眼桃花,看看它是否如当日般娇艳?”

  许久,他又说了一句,“四弟,回头让仆人摘下这桃花,替你酿一壶桃花酒,听说你独爱这个,”

  若是恰巧有人经过,听到慕华所说的话,你会觉得十分的怪异,因为他是对着空气在说话,你一定会觉得他不知眼盲,而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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